朔风如刀,卷起漫天黄沙,狠狠抽打着浩浩荡荡北上的齐军阵列。旌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发出痛苦的嘶鸣。黑压压的军伍如同一条钢铁洪流,碾过中原初冬萧瑟的旷野,甲胄与戈矛的铿锵之声,混杂着沉闷如雷的脚步声,在空旷天地间回荡,压过了北风的怒号。车轮碾过冻土,留下深深的痕迹。中军帅旗之下,齐桓公玄甲深裹,眉宇间锁着挥之不去的忧虑。管仲紧随其侧,目光投向北方天际,仿佛要穿透那滚滚黄尘,望见被山戎铁蹄蹂躏的燕国。

就在这烟尘蔽日的行进中,一骑快马如同从西面铅灰色的天际线下突然撕裂而出!马蹄声碎,带着一种仓皇的迫切,不顾一切地斜刺里撞向齐军森严有序的前阵!战马因长途狂奔和恐惧而口吐白沫,马上骑士浑身尘土仆仆,面色苍白如纸,唯有一双眼睛在风沙中闪烁着绝望与焦灼的光芒。他几乎是被飞驰的战马驮着甩到御驾近前,一头撞入卫士们瞬间出鞘的雪亮刀剑戟林之间!

“什么人?胆敢冲撞王驾!”甲士厉喝之声炸响!长戟冰冷的锋刃已逼至来人咽喉!马背上的人被这气势震慑,更是惊得手忙脚乱,滚鞍落马,扑跌在冰冷的冻土之上,头盔滚落一旁,露出一张沾染尘沙却难掩贵气的年轻面庞。

齐桓公勒住战马,威严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这尘埃中的身影:“拦驾者何人?报上名来!”

地上的年轻人挣扎着爬起,强压下喉头的血腥气和一路奔逃的恐惧,重重叩首,声音嘶哑却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沉敛气度:“罪臣……不敢求驾前失礼!臣乃……陈国已故厉公之子,名完,字敬仲……陈国大变!新君御寇无道,悍然兴兵叛乱弑父篡位!臣父为陈国社稷殉难!新君为稳固权柄,大开杀戒!陈室宗亲,屠戮殆尽!”他的声音因极度悲愤而颤抖,“臣……臣仓皇逃出宫阙,几经生死!新君竟……竟连逃难宗亲亦不肯放过!已遣死士追杀……务求斩草除根!臣听闻主公尊王攘夷,仁德着于四海,特来投奔!恳请主公……收留这亡国丧家之人!”泪水混杂着风尘,在他苍白的面颊上冲出两道泥痕。

“陈国内乱……宗室血案……”齐桓公浓眉紧锁,心中烦闷更增一层。北患未平,诸侯内乱又起!他眼底掠过一丝威凌光芒,沉声道:“陈侯新立,杀兄逐弟,悖逆至此!寡人既为盟主,岂容猖獗!敬仲公子勿忧!寡人即刻点兵,护你回返陈国,拨乱反正!为你讨还公道!”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霸主的决断力,作势欲发号施令。

“主公!”陈完猛地抬头,那张清俊的脸上非但无丝毫喜色,反而涌起近乎惊恐的抗拒!他双手死命前伸,如同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因急促而变调:“主公厚恩!臣……臣万死不敢承!若调兵送臣回陈……主公不如……”他的视线扫过近前甲士寒光闪闪的剑锋,眼中决绝之色一闪,“不如就在此处,赐臣一死!立刻!马上!臣陈完,宁可血溅御前黄土!亦绝不愿再踏入陈境一步!”其言语斩钉截铁,透着一股渗入骨髓的恐惧与刻骨铭心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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