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闻讯
“您是担心……宫中有内鬼?”姚广孝低声问。
“不是担心,是确定。”李可冷声道,“这场火,烧的不只是书籍,更是想烧掉我们的历史记忆。他们想让我们忘记是谁建立了这个国家,又是谁正在守护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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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第一艘蒸汽铁甲舰“镇远号”在新西兰成功试航。
全长一百二十米,排水量五千吨,配备十六门后膛钢炮、两台高压蒸汽机,航速达十四节,昼夜不息。舰上还安装了无线电通讯装置与热成像?望仪,可在浓雾中精准锁定目标。
当试航成功的烟花照亮南太平洋夜空时,李可站在甲板上,手持酒杯,对身旁的工匠们说道:“从今天起,大明的船,不再靠风吹,而是靠人的智慧前行。我们的舰队将驶向美洲、非洲、欧洲,不是为了征服,而是为了连接世界。”
姚广孝问:“那如果别人不肯和平往来呢?”
李可饮尽杯中烈酒,掷杯入海:“那就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片蓝色疆域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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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冬,帖木儿果然率五十万大军东征,一路攻破哈密、吐鲁番,直逼蒙古西部。阿鲁台被迫回师救援,对大同的支援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朱高炽内部生变。其弟朱高煦发动兵变,指责兄长“勾结外夷,丧权辱国”,自封“讨逆大元帅”,率军南下争夺继承权。
北方陷入混战。
李可抓住时机,再次发布《安民诏》,宣布朝廷不介入朱氏内斗,唯愿百姓安居。凡愿归顺者,既往不咎;凡仍助逆者,待战后清算。
短短两个月,河北、山东十余城开城迎降,百姓自发组织民兵维持治安。
最终,朱高炽兵败被俘,押送京师。朱标念其未曾屠城,赦其死罪,贬为庶人流放海南垦荒。
至此,历时近两年的“靖难余波”终告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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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大明迎来前所未有的繁荣。
临安人口突破百万,成为东亚最大工商业城市;钢铁年产量达三十万吨,占全球总量六成以上;铁路干线贯通南北,从广州至辽东仅需七日;电报网络覆盖全国主要州府,政令传递实现“朝发夕至”。
更重要的是,思想解放浪潮席卷全国。报纸林立,书院争鸣,甚至出现了主张“共和代君主”的激进学派。李可非但未加压制,反而资助其出版刊物,称:“百家争鸣,方能辨明真理。哪怕他们骂我,也是在帮这个国家进步。”
唯有他自己,始终居于风暴中心。
民间关于他的传说越来越多:有人说他活了两百岁,是张三丰转世;有人说他书房藏有来自未来的铜匣,能预知天下大事;甚至有孩童唱道:“李相公,金脑袋,夜里发光照天下。”
他听闻后只是笑笑:“我不怕被人神化,只怕被人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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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黄昏,李可独自登上钟山之巅,眺望整座应天府。
万家灯火,星罗棋布,漕河上货船穿梭如织,远处港口巨舰巍然停泊,桅杆直插云霄。
姚广孝悄然来到身后:“陛下刚刚召见您,似有要事。”
“我知道。”李可轻声道,“他想问我,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您怎么说?”
李可久久未语,最终缓缓道:“我说,该退了。”
姚广孝震惊:“您……真的要走?”
“功成身退,古之善训。”李可微笑,“我已替大明铺好了路,接下来的路,该由年轻人走了。况且……”他望向西方,“那些红毛鬼快要来了。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我不想成为一个阻碍变革的老臣,我想做个见证者??见证这个帝国,如何把脚印留在每一寸大陆之上。”
半月后,李可上表乞骸骨,请求辞去一切职务,归隐临安。
朱标三度挽留未果,最终含泪准奏,并赐“千古一人”金匾,命史官立传,永载国史。
李可离京那日,百姓夹道相送,万人空巷。
他未乘车驾,未带仪仗,仅骑一匹白马,背负简单行囊,缓缓走出正阳门。
直至身影消失在官道尽头,人群依旧伫立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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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一艘悬挂大明龙旗的舰队抵达南美洲西岸。
他们在秘鲁建立了“新长安二号”殖民地,并在当地发现巨大银矿。随后,第一条跨太平洋电报电缆铺设完成,实现了东西半球即时通讯。
又五年,大明与崛起中的英国签订《伦敦通商条约》,首次承认彼此在对方境内的领事裁判权与自由贸易地位。
而在临安郊外的一座小山上,一座朴素的茅屋静静矗立。
屋中老人须发皆白,每日读书、写字、教村童算术。偶尔有远方学子前来求见,他总是笑着招待,谈天说地,却不提半句政事。
直到某夜,一颗流星划破天际,坠入东海。
老人抬头望天,喃喃道:“你们终于来了。”
第二天,他写下最后一道手令,送往“新长安”基地:“启动‘星际观测计划’,建造千里镜塔,监视苍穹异动。若有外来文明接触,不得攻击,优先尝试沟通。”
写罢,他合上笔砚,安然入睡。
三日后,无疾而终。
临终前留下遗言:“吾生于乱世,长于战火,成于变局,终于太平。此生无憾。唯愿后来者,持正道,行远志,不畏难,不恋权,不负苍生,不负时代。”
葬礼当日,举国哀悼。朱标亲自主祭,追封其为“文武昭圣仁威定远王”,谥号“毅”,配享太庙。
但百姓们更愿意称呼他另一个名字??
**大明之父**。
历史记住了这一天:公元1408年秋,一位改变了中国命运的男人,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而世界的齿轮,仍在轰鸣向前。
二十年后,大明历二百一十三年春,南太平洋深处的“新长安”基地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会议。
来自五大洲的殖民总督、舰队司令、科学家与外交使节齐聚于此,共同审议《星际交往公约草案》。这份文件由李可生前最后手令所催生,历经十余年筹备,终于成型。其核心条款明确指出:面对可能存在的地外文明,人类必须以和平、理性、合作为第一原则;任何单方面军事行动均需经全球代表大会三分之二多数通过方可执行。
会议期间,一面镌刻着李可遗训的青铜碑被竖立在基地中央广场。碑文仅十六字:“观天察变,以智驭力,协和万邦,共赴星海。”
主持典礼的正是当年随“镇远号”首航的年轻军官郑文远,如今已是大明太空探索署首任署长。他站在碑前,望着头顶清澈夜空中繁星点点,声音低沉而坚定:“先生曾说,真正的强国,不在于能摧毁多少敌人,而在于能否引领文明走向更远的未来。今天,我们正走在您铺下的路上。”
同一时刻,地球另一端,伦敦皇家学会发布最新研究报告:通过对明代遗留档案与机械残片的研究,确认十五世纪初的大明已掌握远超时代的工业技术体系,其蒸汽动力、材料科学与信息传输水平,至少领先欧洲百年。
报告末尾写道:“或许,历史并非线性前进,而是由少数伟人强行撬动轨道。李可,便是这样一位撬动了世界的人。”
而在临安老城东南角,一座不起眼的私塾依旧每日开课。
授课的老先生姓陈,是当年幸存的技术骨干之一。他常对学生讲起那个骑白马离去的背影,讲起海上铁舰劈波斩浪的壮景,讲起电报如何让万里之外的声音瞬间抵达耳边。
孩子们听得入神,总爱追问:“先生,李相公真的见过星星上的客人吗?”
老人便笑着指向窗外浩瀚星空:“也许他没见过,但他相信有一天我们会见到。所以他留下了眼睛??千里镜塔,他留下了耳朵??深空监听阵列,他也留下了心??那份永不熄灭的好奇与善意。”
春去秋来,岁月无声。
又三十年,人类首次接收到明确的地外信号。坐标源自半人马座a星系第三行星,信号内容是一组数学质数序列,以及一段用多种古老语言重复的问候:“我们在此,等待对话。”
全球震动。
“新长安”基地立即启动应急程序,依照《星际交往公约》成立临时联合指挥部。郑文远之孙郑承宇作为首席联络官,起草了人类第一份星际回复:
“我们来自蓝色星球,文明之火已燃烧六千年。我们曾征战,也曾和睦;曾蒙昧,也终觉醒。今以和平之名,回应汝声。愿智慧之光,照耀彼此前路。”
消息发出后第七日,第二波信号抵达。这一次,附带了一幅星图??标记着一条安全航道,终点指向银河旋臂深处的一处恒星集群。
人类第一次意识到,宇宙并非寂静荒原,而是一座早已热闹非凡的城池。我们,只是刚刚学会敲门的孩童。
而那座位于临安山间的茅屋,早已化为青苔石基,湮没于林木之间。
唯有村口一棵老槐树,相传为李可亲手所植,至今枝繁叶茂,每至秋日,黄叶纷飞如金雨洒落人间。
牧童倚树而歌,歌声清越:
“白马去不返,青山空自留。
书中藏日月,海上起高楼。
一纸安天下,千帆渡九州。
星河今夜落,照我少年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