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姜局长收到报告以后，打电话给蔡琼，批评的语调，“你说的好像都有道理，不能牵强附会，拈轻怕重呀。但在国家没有正式下文规定以前，只请你们按照目前的原则执行。你不能当群众的尾巴，要站在领导的高度、角度去统筹思考、解决问题。现在最主要的是做好基层干部的思想工作，鼓舞士气，至于能者多劳而不多得，甚至在绩效考核中反而得分较低的现象，我看在系统内是普遍现象。我们只有改进考核方式，让能干又肯干的同志不感到寒心。我的蔡局长啊，你可以从干部晋升、公务员优秀、外出参加培训等方面给与这些好同志予以倾斜、照顾嘛。”
市局姜局长还通知蔡琼：新上任的胡常务副市长近日会到清溪调研税收问题，交代她精心地准备，说这关系到她作为副处级后备干部是否能得到使用，还介绍说新调来的常务副市长是1982年富川市招录的税务干部。他对财税工作非常了解，经历也十分丰富。在农村税务分局干过内勤、管片员、副所长、所长、分局长、县局副局长、局长，在1999年参加富川市副县级干部竞争上岗中，脱颖而出，担任市乡镇企业局副局长。之后，先后任局长、县长、县委书记等，前不久交流到灵山担任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分管财税等工作。
喊破嗓子不如甩开膀子。不做葫芦水上漂，要做石头沉到底。姜德仁轻车简从，沉到基层，与各县区国税局长开展大调研大谈心活动。
每到一处，他深入了解他们在思想、工作、生活、学习上的情况，谈业务、听建议、指出问题、摸准情况、提出新的希望。
姜德仁以诚相待、实事求是、有的放矢、教育疏导。指出要把规矩挺在前面的重要性、急迫性。他分析道：从巡查发现的问题来看，不少地方的领导认为“八项规定”是一阵风，没有把它作为长期坚持的原则来执行，甚至有顶风违纪的。比如违规接受纳税人吃请、收受红包、甚至与不法分子沆瀣一气，还有违规使用公车、插手工程、到企业入股分红、大操大办升学宴婚丧等。这些必须引起我们的警觉。他还提醒，现在不少基层局存在把公务接待隐蔽化，将一些不便开支的请客送礼化整为零，虚拟来客人数和公务事项列入公务接待费，此风必刹。
一次在某基层局，他面露愁容，如有隐忧地风趣地对某个县局局长调侃，自己和上级领导被基层局虚构接待了若干次，还有巧立名目把从未谋面的外单位领导和本系统的单位、同事也归入被虚拟接待对象，以证明接待的合理性，却不管是否真实性。“牛栏关猫”，制度形同虚设嘛，此类问题传出去真是天下的奇谈笑话啊，同志们，这样怎么能当领头雁、领头羊呢，群众能服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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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德仁又语重心长地告诫大家，不能当“糊涂官”“太平官”，那些悍然不顾上级的要求乱作为现象，我们必须下大气力加以整治，该调整的要及时调整岗位。还有，在业务方面存在着预收税款问题、稽查自查入库占比过高显得不够威严与雄壮、违规注销纳税户。一些党组会议被局长办公会所取而代之，有些单位主要领导在一个岗位待了十年没有轮岗，聘用临时人员严重超标，正式人员消极怠工。我这样严厉批评你们这些做县局局长、市局科长的，可不是空穴来风啊。我这人不求个人得失，但求无愧于心！
有一天，姜德仁带领几个科长到清溪调研。
秋实作为原清溪县局长和现在的市局科长一同参加座谈会分析清溪的税源：清溪县规模以上工业企业，也就是主营业务收入2000万元的非国有企业去年实现产值400多亿元，耗电量3亿多度，国税入库近5个亿元，占了全县国税总收入的半壁江山。其中的电子信息产业收入200多亿，国税入库3个多亿，占比三分之一强。
姜局长分析道，清溪县的工业经济近年来平均发展速度是低于全市平均水平的。虽然你们的生产总值已经达到了百亿元，但二产只是50%多一点，规模以上工业、固定资产投资仅有不到50亿元，地方实际税源也就是5到6个亿。这从工业用电3个亿度的用电量可以看出清溪工业的缺乏后劲的问题。利用外资不到30亿元，说明项目还有提升的空间。他停顿片刻，说道，如果一味靠商贸行业做大做强财税基数，那是绝对会出问题的。“味精不能当饭吃啊！”
有人附和道，缺乏大项目、好项目的支撑，县里对工业经济发展的信心不足。县工业经济整体处于低位运行状态，再加上金融防风险政策的影响，企业融资整体较为困难，一定程度上降低了企业的信心，对投资日趋谨慎。在新常态下企业如何转型升级、向哪里转，部分企业家们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处于迷茫状态。
依我看，清溪县的工业发展要由资源密集型、劳动密集型产业为主向技术密集型、知识密集型产业为主转变；而在产品结构上，应该由低技术含量、低附加值产品为主向高技术含量、高附加值产品为主转变；特别是在生态环境上，由高排放、高污染向循环经济和环境友好型经济转变。这最后一个今后或许会显得特别重要，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啊！姜局长神情凝重地说。
姜局长抹了一下嘴角近日因上火冒出的一粒小疖子分析说，从某个角度看，这说明清溪县各级领导在电子信息产业的招商引资上成功的，税收贡献度也很高，也解决了几万人的就业问题。
接着又话锋一转，但秋实呀，凡是要看两面，今后随着市场竞争的残酷性、不确定性，如果仅仅靠给某些国外品牌手机提供一些技术含量较低的附加产品，什么数据连接线、插座之类的，一有风吹草动，可能会对当地经济产生不利的巨大影响。秋实说道，但目前以市场换技术还是较为妥当的做法。不象早几年，搞什么废旧物质行业、铜加工行业招商引资，都是要数字经济，基本现在都绝迹了，这几年雨后春笋般的所谓物流企业，政府一取消奖励返还，都关闭了许多。
姜德仁理性地认为，世界500强在灵山市已经有几十户外资企业在投资兴业了，比如清溪县就有2户电子企业，就是500强企业投资的。一年几个亿的税收，解决了民生之关键的就业问题，善莫大焉，功德无量啊！
参加座谈会的企业代表速迅公司的副总台湾人王世良在一旁，微笑谦逊地回答，过奖了，姜局长，我们只是给国外的公司做一些数据线之类的低端产品。
王世良接着一字一句说道：2016年《财富》发布500强，美国的苹果、微软、谷歌在全球的客户均超过10亿规模，创新魔法，澎湃动力，使得美国在500强中以134户继续领跑世界。而中国大陆虽然在500强里占有110个席位，但国有及其控股的电力、银行、石油石化、保险等比重大，且利润占到很大比重，仅仅10家银行的利润就占到110个企业的55%。产业结构明显不合理呀。当然喽，从1995年《财富》世界500强排行榜同时涵盖了工业企业和服务性企业以来，还没有任何一个其它国家的企业数量如此迅速地象中国增长。中国有5家房地产进入500强，而美国却没有1家；中国钢铁和煤炭行业的企业有不少进入500强，而美国只有极少数。而在食品、医疗保健行业这些关系民众生活的领域，美国有13家，而人口众多的中国仅有1家。显然，中国应该推进产业及结构的转型升级。这样才能适应市场化、全球化变革，提升企业在国际市场的竞争力。中国互联网企业在不久的将来应该可以成为500强，因为中国有庞大的零售行业、消费市场，它应该与实体经济一起共同发展壮大。
姜德仁仔细地听，认真做笔记。接过话讲道，3家中国企业即国家电网、中石化和中石油继续引领中国企业做大做强。并预测道，阿里巴巴、腾讯互联网服务公司将在不久均有大幅提升；在汽车制造业领域，吉利这个民营车企将有广阔的发展前景。中国企业产业结构调整仍然明显地面临巨大挑战，你刚才提及到的房地产、工程建筑和金属冶炼企业必须转型升级，在IT、生命健康、食品、民众娱乐相关领域与人的生活和健康密切的产业里，要创新出路。姜德仁还说，作生意开办企业无非是赚钱、投资、集资、贷款，并不断循环壮大而已。
王世良惊讶他的博闻强识，认为，中国银行业利用垄断地位获取超额利润的问题仍然没有解决。中国银行平均利润远远高于全部入榜中国公司的利润水平。他还不满意地指出，政府有关部门在环保、社保缴纳、抽贷、税收等方面不给予民营企业支持，甚至出现围猎民营企业的苗头，唉，老脸也应该给予一点薄面嘛。
姜德仁沉吟良久，评论道，民营企业历经波折从小到大、从弱到强，在稳增长、惠民生、解决就业、促进创新等方面功不可没，地位不容置疑。并表示在税收领域，不打折扣地坚定落实国家促进民营企业发展的一系列文件精神。还评说，企业发展应该在注重生意、业务、行业上进入文化创新管理这个层次上，以提升核心竞争力。
秋实接下来介绍，清溪前年上百户的物流企业缴纳了一个亿国税，今年仅仅不到一二千万，许多都是零申报，可见物流企业的税收之乱象了。他以数字论述，2016年5月四大行业营改增后，国税的事多、人少问题，他举清溪县阳和国税分局为例子，9个人，人均年龄48岁，管辖6个乡镇，281户纳税人，其中一般纳税人仅有19户，未达起征点免税户208户，近几年的年收入1200余万元左右。
蔡琼一旁趁机附议，现在聘用临时人员，有用工风险、绩效风险、舆情风险、廉政等风险。表示要加强教育，使之能适应国税工作。蔡琼又向姜德仁推介清溪县综合治税平台建设取得的成效。她介绍，该平台打破了“信息孤岛”，实现了税务与有关部门的信息共享，从源头上有效控管了税收。比如，我们国地税两家分别从市场监督管理局的工商登记、工信委的混泥土企业、公共资源交易中心政府采购、国土局的土地出让金、水利局河道采砂、居委会提供的门面租金等方面，分析已纳税和应纳税的差异，补交了数百万元的印花税、契税、耕地占用税、资源税、房地产税等；我们还通过驾校领证人测算、医保刷卡、房管局开发信息、公安部门提供的入住宾馆人数、财政局的企业补贴奖励贴息收入等，分析得出差异千万元，已经追补入库了增值税、所得税好几百万……姜德仁耐心地听着，不时点头予以肯定。他脑际里同时跳出本市某县国税局长应某前不久尘埃落定的一个涉税案件来……
应某，男，1973年出生，省税校毕业的。2015年1月被刑事拘留并随后逮捕。法院原审认定：2011年至2014年，应某在任某县国税局长期间，利用职务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价值190余万元的财物，其中130万元现金、价值49万元的名烟名酒及购物卡等、价值11的小型轿车一辆等。收受贿赂主要是来自不法企业的商人的利益输送。应某让下属部门违反规定满足不法商人龚某等8家公司的专用发票开票用票需求，导致该8家公司共为他人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近千份，虚开金额高达数亿元，致使税款流失几千万元。应某违反制度与规定，徇私舞弊、滥用职权，情节严重，构成滥用职权罪。法院判决应某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并处罚金四十万元；犯滥用职权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六年八个月，并处罚金40万元。应某主动交代了检察院尚未掌握的涉嫌失职渎职的问题，比如收取该公司“股份”分红的17万元，积极主动上交违纪违法款50万元。法院认定有自首表现，遂做出以上判决。
记得有一次严敏神经质般质疑他，发生这样的重大案件，说明制度成为摆设，税管员为何之前没有采取相关措施呢？比如限票、停票而采取放任的态度。
姜德仁冷哼一声遂揭开谜底：我们的国税稽查人员怀疑其存在虚开增值税发票的问题，可我们这位应某人居然义愤填膺、勇猛雄壮地把稽查干部臭骂一顿，说是影响县域所谓的“总部经济”的发展，县政府要追究责任的。命令稽查干部把已调至在稽查局的企业账本原封不动地交还给那些不法企业，助长了其嚣张气焰。真实自取其辱，丢人现眼哦，我讲出来都不好意思。稽查干部后来总结教训时说，不该听从应某错误的言行，应该及时纠错，分析利弊，才能使得应某不会越陷越深，任性随意，走向一条不归路。唉，悔之已晚矣。
是啊，人性的贪婪，收入差距的悬殊造成的心里不平衡，使得人们总是迷离方向。严敏启齿轻语，听说这个案件对你也有不小的影响，把你这副厅后备干部的提拔延迟推后了一段时间吧？
“个人的得失，比起国家税收巨额流失算不了什么。”姜德仁长叹一声，“应某的案件不是孤立存在的，它反映了基层执法的风险。你看分管稽查的史副局长因为收受了应某的贿赂，虽然退回了给他但也被记大过，纪检组长因为履行党风廉政建设责任制不力被诫勉谈话，这教训相当深刻啊！”
严敏安慰：“这都过去了，你现在即将走上新的领导工作岗位，祝你大展宏图、一帆风顺！”
“有你这样一位忠言逆耳的诤友，我感觉三生有幸。”姜德仁深情望了她一眼，感激的语气，“谢谢你一直以来各方面的善意提醒。”
严敏白眼一翻，调侃他：“在新的地方，你身边缺少一位象我一样敢于红脸扯袖子咬耳朵的人了。”
二人的情感，双方均是心照不宣罢了，以某种莫须有或者莫虚无的态度相处、考量着。如今，渗水塌方式的情爱随处可见。他呵呵一乐：“那你经常给我电话啊，现在通讯这么发达，或者你还可以微信留言啊。”
严敏环顾左右言其它，用清脆的语气说，上世纪90年代看过一部港台电影《偷偷爱你》，梁朝伟主演的，被剧中表白痴心爱情的一句--“即使全世界都放弃我，还好有你在身边陪伴”的台词感动得稀里哗啦流过泪。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部波澜壮阔的心路历程史。唉，幻想美丽、现实残酷啊。时过境迁，我感觉能有一个倾心交谈的对象最重要，过去的伤害变得微不足道。
姜德仁说：西方的美学始于柏拉图，以一种以意向作为对象的精神体验和审美活动。它远离世俗、清新典雅、温婉亲切，是感悟人生、感受四季、感恩生活的载体。愿你自由如水，美如秋叶之静美、灿烂如霞光之绚丽。我曾经在漠河得到一本当地著名作家的《额尔古纳河右岸》，你有机会可去漠河看看，领略一下中俄天然分界线的边境魅力，同时感受书里描写驯鹿文化、狩猎文化、萨满教文化与鄂温克人不屈不挠顽强的民族精神。
她哦了一声，收回舌头，不接话。思忖，这本书早就看过，想必那里缺乏原始的竖起犄角的鹿了，只有裹挟着沙尘的寒风吧。严敏感觉姜德仁是一个很智慧的优异奇男子，所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他也深知她心中之所想所盼。
姜德仁像是自警自励的语调，我们处在现实之中，既是经济人，又是道德人。作为公务员，更要把二者有机统一起来。你可以提出自己合理的利己要求，但更要在利他、利于社会上考虑。自私、虚荣、贪婪，不应该成为阻扰我们的方向。我们在追求物欲的同时，必须自觉地接受道德的约束，小敏啊，我们都要敬畏社会规则和内心的律令啊。
严敏感觉他是一位硬汉子与人生导师，只能在工作学习生活里从他那里汲取必要的营养，而不能与之享受情感的心动与快慰。
在陪同姜局长到基层调研期间，秋实科长作为随行的记录员，深切感觉来自权势、地位的至高无上。这位在他眼里学富五车、胸襟宽广、日理万机、审时度势的姜德仁，一次次富有哲理、简短精干的谈心，给他人释疑解惑的高超技巧，给他带来震撼。自己当县局长时，曾经也被下属赞誉为顶天立地、足智多谋、恪尽职守，如今与姜德仁相比自己还真是觉得有差距甚至云泥之别了。
秋实默想，被需要、被组织爱护着，是一种幸福，也是对于一个人价值的最高褒奖与器重。调研及谈心结束后，秋实把相关资料整理完毕交给姜德仁，因脚疾近期从扶贫点回局里休整一段时间的他一瘸一拐地走出局长办公室，抬头瞥见办公楼悠长的过道里尽头似乎有一丝亮光。他陡然间想起了春根，也想起了婷婷、严敏等，或许，此时这位魁梧健壮的春根老同事，继续着他的为人处世之道，虽然不精于算计、桀骜不驯，但海纳百川、大智若愚的人一定会拥有更广阔的未来。而婷婷、严敏她们呢，他感觉不去理会是明智的选择。
秋实这样想着，迎面走来一位女子。时尚打扮的她，一股刺鼻的胭脂气味弥漫在他的鼻孔里。丰胸细腰，放荡风骚，不是掏你腰包，就是放你黑刀。他在恍惚间又记起了丽丽，不知她在省局混得怎么样了。只是偶尔一次听同事说她前不久顺利搞到了一个非领导职务的副处级。秋实暗忖，如花美眷，曾敌得过似水流年？但愿在省局的丽丽比在清溪活得更滋润。因为，丽丽毕竟是自家孩子的亲生母亲嘛。
而春根在一次到市里汇报工作时顺路找严敏聚了聚。在开满荷叶的池塘边，他如实相告严敏，评论她不合群，有点官架子，说得好听一点叫冷艳，表示很多男人不想去蹚她的浑水，行水中捞月之事。还说她又好表现自己的才华，有时还有点不专注、脚踏两只船、朝秦暮楚的，经常爽约不按套路出牌，对于求爱于他的人态度模棱两可，捉摸不定，为厚淇打抱不平，你真让人受不了。希望她做一个真水无香、白壁无暇的女子。
她闻后撅起嘴巴冷笑，先是夸奖他的职业生涯干得还不错，有担当敢作为，后讥刺他爽快、无心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明朗地说出对他的总体印象，恃才傲物、薄情寡义的，一毛不拔，为人不大气，执拗不灵活。象一个毫无激情的猥琐型中年男子，平庸，得过且过，只是追求自身平平安安、安安静静的生活。接下来指责他迁就婷婷感情上的过失，这对姚红也是不公允的，一点都不回心转意，火上浇油揭伤疤地评述是他把姚红拱手相让给卫民，又把姚红驱逐得流浪南方，是造孽遭报应，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船到中流浪更急，人到中年路更陡。烟火阑珊处，总能使人咂摸出人生与情感的酸甜苦辣咸。春根听着她发泄的一通恶语，微露怒色，却压住愤懑情绪，他对眼前的严敏瞬间变得大失所望，颠覆了过往对于她的一切所有的美好感觉。
他脑海里回溯与姚红活灵活现的过往情景，回肠九转。那时在农村分局责无旁贷的工作环境与压力，使得他当年为税务事业无暇顾家顾及她的感受，一丝悔悟在他心头掠过。
还有那个诲淫诲盗的刘芳，所幸那时与她苟且的念头没有扎根于心，如果与之勾搭上，今天的结果也许是不堪设想的。她的朝三暮四、劣迹斑斑的放荡，她苟延残喘地美化她所贪图安逸的生活，张扬而嘚瑟的模样，一直以来令春根感到憎恶。
春根又自省着，自己喜新不厌旧，从没有勾引良家妇女的喜好。背后也曾非议过秋实作局长时的忘乎所以、趾高气扬的做派，任人唯亲、不讲规矩的套路、出格猥琐、避重就轻拈轻怕重的品行。他如今得到众叛亲离的下场，直接说明他是毁誉参半的人，造孽者必将遭到曾经同事们的唾弃。
唉，负重前行吧，不负时代不负君。而君是谁呢？严敏、刘芳都不是。婷婷？还是他自己呢。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想走的不可留，留来留去结冤仇。
春根与严敏心里在互相怼骂着。春根迟疑着转移互相攻击的念头。这好男不跟女斗嘛，他心里想。
他从怒气中缓过神来，不再争吵，平静地告诉严敏，前些日子，曹谋富来局里找我。曹谋富早已退休在家，告诉了我们阳和那些老同事的近况。说刘老所长已经70多岁了，可惜前几年得了老年痴呆症，被家里人用绳子拴在家里不让出门，家人担心他一人出门找不到回家的路。曾亦利的父亲自从亦利出事被判刑后，整天老泪纵横，唉声叹气，说在医药公司工作了一辈子发现世上真没有后悔药买，真不该让自己的儿子从事经济工作，前不久在病痛中抑郁地过世了。
春根说他参加了曾亦利的父亲追思会，肃穆的灵堂却不见作为儿子的曾亦利身影，真是百感交集、欲哭无泪啊。这场景令人唏嘘和感到悲凉。
严敏柔肠百结，“唉”地叹息了一声，黯然销魂，感悟，这人活在世上，平平安安、没病没灾才是最幸福的啊！
她又为刚才出言的粗暴向春根表示歉意。春根傻傻地笑道，你说的风凉话，我可真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心坎里去的。
严敏揣测他以前的高远志向，如今变得深远、平远了。眼前的春根在接近梭罗瓦尔登湖湖畔的宁静与自由吗？难道他从高阔的职业理想气势，因为郁郁不得志，修炼并回归到了一个平和、舒缓的生存境地了吗？
春根的父亲最近添置了一把梨花木的太师椅。背靠板之图案选择了自己喜爱的梅花图案。每当他感觉腰酸背痛时，他就会坐上去用背紧贴梅花图案上上下左右地按摩，还用双手在两条腿上拿捏。他时常叨念的一句话是，千好万好，不如腰腿好；大事小事，无事才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