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穿过石碑的缝隙,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是一封未曾寄出的信在岁月中反复诵读。老妪的身体渐渐冷了,可她掌心那方旧帕却仿佛还带着体温??那是宝玉最后一次梦中相见时,轻轻放进她手里的。他说:“你总说我死了,可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她当时想笑,却哭出了声。如今这笑声与哭声都已沉入海底,化作潮汐的一部分,年年归来。

朝阳越升越高,照得双清岛上一片金红。白菊沾着晨露,微微颤动,宛如无数双睁开的眼睛。她的呼吸越来越轻,直至几乎不可闻。然而就在这一刻,远处海面忽然泛起异样的波光:一艘小船正破浪而来,船头立着个少年,白衣胜雪,眉目依稀熟悉。他手中捧着一卷书,封面赫然是《红楼梦》三个字,墨迹未干,似刚写就。

岛上的风忽然静了。

少年踏上沙滩,脚步轻得没有留下痕迹。他走到石碑前,看着靠碑而坐的老妪,轻轻唤了一声:“黛玉。”

她睫毛微动,睁开了眼。

“你来了。”她声音沙哑,却带着笑意,“我等你很久了。”

“是我来晚了。”少年将书放在她膝上,“这是新的版本,我把你说过的话,全补进去了。”

她低头翻看,指尖抚过一行行文字。那些曾被删改、被掩埋、被曲解的句子,此刻竟一字不差地重现眼前。连“石头评曰”也恢复了原貌,不再遮掩锋芒。她看到自己当年写下的“女子有才如此,奈何不得掌印”,旁边多了一段批语:**“此非天命,实为人制。破之者,必自女子始。”**

她的眼泪落了下来,滴在书页上。

“这不是梦吧?”她问。

“不是梦。”少年说,“是你终于完成了它。现在,轮到我来接续。”

她摇头:“你不该来。你已经……走了那么多年。”

“可你还活着。”他望着她,“只要你在,我就不能真正安息。我们是互穿魂魄的人,生死隔不断,时间也斩不开。你写的每一笔,都是我在说话;你走的每一步,都是我在前行。你以为你在替我完成遗志?不,你是让我重新活了一遍。”

她怔住。

的确,这些年她从未觉得自己是在独行。每当夜深人静,提笔著书,总感觉有人坐在对面,默默注视,偶尔点头,偶尔叹息。她写宝玉厌恶八股,便听见他在梦中冷笑:“这些文章,读来如嚼蜡!”她写黛玉焚稿断痴情,便觉有人握紧她的手:“别烧,让它活下去。”她一直以为那是记忆,是思念,是执念。可现在她明白了??那是他真的在。

“所以,《红楼梦》不是我的书。”她轻声道,“是我们共同的心血。”

“是。”少年微笑,“它是活的。因为它承载的不只是故事,而是千万个不肯沉默的灵魂。你看见那个投江的少女了吗?她叫林昭,临死前在袖中藏了一本《红楼梦》,翻开的正是‘敏探春兴利除宿弊’那一回。她说:‘我要做新时代的探春。’”

“还有苏州那个弃科举的书生,他后来创办了‘平民书院’,专收佃农子弟。他把你的‘石头评曰’刻成木匾,挂在学堂正中。”

“还有黄河边上的女船工,她们组织‘漕运姐妹会’,用你教的算术核对账目,揭发贪官。她们称你为‘石先生’,说你是第一个教会她们‘数字也会说真话’的人。”

她听着,泪水不止。

“你瞧,”少年轻声说,“你没有辜负我。你比我更勇敢,更坚韧,走得更远。我不过是以死布局,而你,是以生殉道。”

她忽然抓住他的衣袖:“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不要带走这本书。”她盯着他,“让它继续流传,哪怕被禁,哪怕被烧,哪怕被人误解曲解。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读,就让它活下去。我不求它改变世界,只求它提醒世人:有人曾经这样活过,这样爱过,这样抗争过。”

少年凝视她良久,缓缓点头:“我答应你。”

她这才松开手,靠回石碑,脸上浮起满足的笑。阳光洒在她脸上,皱纹深处仿佛开出花来。她喃喃道:“我记得那年中秋,我们在梦中对诗。你写‘天上一轮才捧出’,我接‘人间万姓仰头看’。你说这月亮像不像一面镜子?照见所有不敢直视的真相……”

声音渐低,终至无声。

少年静静跪下,为她合上双眼。然后他站起身,将那本新修的《红楼梦》轻轻覆于火堆残烬之上。火焰忽地腾起,不是吞噬,而是迎接??书页在火中舒展,字迹化作金蝶飞舞,盘旋于天地之间,最终融入晨光,散向四面八方。

他抬头望天,低声吟诵:

**“你死了,我活着。

我活着,你就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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