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没有解释。他记得秦虎曾提过,永昌侯临终前最信任的贴身婢女名叫柳娘,掌握不少秘密。若此人落入他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立刻派人控制柳娘,不得让她离开昌平侯府半步!”陈清急令。
与此同时,言扈也送来发现:在张凤书房密格中找到一封未寄出的信,内容提及“东阁先生已应允庇护,待风头过去,即可脱罪”。落款只有一个字:“藤”。
“藤?”唐璨皱眉,“莫非是……藤阁老?”
陈清心头一震。藤阁老,即内阁大学士藤景明,素以清廉刚直著称,曾任先帝讲官,地位尊崇。若此人涉案,简直是晴天霹雳。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不可轻下定论。‘藤’也可能是代号,或是谐音。先查近三个月所有以‘藤’字开头的公文传递记录。”
就在此时,秦虎匆匆闯入:“不好了!柳娘死了!今晨被人发现吊死在房中,现场留有遗书,称愧对旧主,自尽谢罪!”
陈清霍然站起:“去看看。”
昌平侯府位于东华门外,宅邸森严。陈清一行抵达时,尸体尚未移走。他仔细查看柳娘面容,见其脖颈勒痕深浅不一,双手指甲断裂,显然曾激烈挣扎。再翻看遗书,笔迹虽似女子所书,但墨色均匀,毫无颤抖,绝非临终仓促之作。
“假的。”陈清断言,“她是被人杀害后伪装成自缢。”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喧哗。只见一队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冲入院中,为首者高喊:“奉旨查案!任何人不得妨碍公务!”
陈清认得那人,是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佥事陆沉,向来与唐璨不和。
“陆大人,此案由我负责,不知你奉的是哪道圣旨?”陈清上前质问。
陆沉冷笑:“我自有凭据,不必向你交代。倒是你,越权干涉他司事务,该当何罪?”
两人对峙之际,一道苍老声音响起:“住手。”
众人回头,只见曹公公缓步走来,身后跟着两名小黄门。
“陛下有旨。”曹公公展开黄绫,“暂停一切对外调查,所有证据封存待审。陈清、唐璨、言扈即刻入宫觐见。”
陈清心头一沉。他知道,真正的博弈开始了。
紫禁城内,乾清宫偏殿。
皇帝端坐龙椅,面色阴沉。殿中另有三人:内阁首辅赵廷章、司礼监掌印太监高德全、以及??藤景明。
“陈清。”皇帝开口,声音冰冷,“你说你掌握了足以震动朝野的证据,现在朕给你机会,说出来。”
陈清跪地叩首:“臣启陛下,兰氏、张凤等八家勋贵勾结兵部、户部官员,长期侵吞民田,虚报赋税,并通过非法手段操控军需供应,牟取暴利。更有甚者,臣发现一封密信,提及‘东阁先生’为其提供庇护。臣怀疑,内阁之中有人涉案。”
赵廷章闻言变色:“荒谬!藤阁老乃先帝旧臣,德高望重,岂容你如此污蔑?”
“臣并未指名道姓。”陈清平静道,“只是据实禀报。若陛下不信,可命人查验那封信纸材质??乃是东阁专用‘云纹笺’,外间绝无流通。”
高德全接过信件细看,脸色微变。
皇帝冷冷看向藤景明:“藤卿,你有何话说?”
藤景明颤巍巍起身:“老臣……老臣确有一事隐瞒。那‘藤’字,并非指我,而是……而是老臣之侄,藤文远。他曾任兰氏家庭塾师,后因染疾返乡,近年音讯全无。臣本不愿提及,恐牵连无辜……”
“那你可知,他在何处?”皇帝追问。
“臣……不知。”
陈清忽然开口:“陛下,若允许,臣愿亲往藤文远故乡查访。只要人在,真相必现。”
皇帝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准。但你只能带两人同行,且不得携带兵器。若有违令,杀无赦。”
退出大殿时,唐璨低声抱怨:“这分明是限制咱们行动!”
陈清却笑了:“恰恰相反。陛下给了我们一线生机。只要找到藤文远,就能揭开最后一层幕布。”
当晚,陈清召集心腹密议。他决定亲自前往江南查访,带秦虎与言琮同行。临行前,他将一枚金狴犴交给唐璨:“若我七日内无音讯,你就将所有证据送往公主府,请她代为面圣。”
唐璨惊问:“你要走公主这条路?”
陈清低声道:“尚公主者,如娶父也。但她也是陛下的女儿,血脉相连。若真到了绝境,唯有亲情可破僵局。”
三日后,三人乘舟南下。沿途风急浪高,险象环生。两次遭遇“水盗”袭击,皆被秦虎拼死击退。陈清渐渐明白,有人不想让他们活着到达目的地。
第四日黄昏,船抵苏州。他们在一家偏僻客栈落脚。夜间,言琮悄悄告诉陈清:“我发现有人跟踪我们。是个穿灰袍的年轻人,左耳缺了一角。”
陈清心中一动:“带我去见他。”
次日清晨,他在茶馆设局,诱使那灰袍青年露面。果不其然,对方试图偷取他们的行囊。陈清当场擒获,却发现青年并非刺客,而是一名落魄书生,名叫周砚,竟是周攀族弟!
“我哥让我等你。”周砚泪流满面,“他说,只要你来江南,就把这个交给你。”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血书,上面写着三个地名:乌镇、南浔、菱湖。末尾附言:“藤影藏真,湖底埋骨。”
陈清凝视良久,终于明白了什么。
“去菱湖。”他下令,“我们要挖开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