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侯府。
陈清只带了言琮,钱川以及四五个下属,敲响了永昌侯府的大门。
此时的永昌侯府,已经老实了太多,直到北镇抚司登门之后,永昌侯本人,带着阖府上下上百号人,都毕恭毕敬的跪在了前院,等待...
马车在宫门外停下,夜风卷着落叶掠过青石板路,陈清掀开车帘,望着那扇沉重的朱红宫门缓缓闭合。他坐在车内未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纯金狴犴??那是北镇抚司副千户的信物,也是今日御前亲赐之物。虽未升职,却已握实权;虽未加衔,却已入天听。
曹太监临别那句“往后多多小心”,如针扎心。他知道,自今日起,自己不再是那个躲在唐璨身后查案的小人物。周攀以流放换情报,皇帝默许除爵不除国,昌侯府司奉旨追查幕后黑手……这一切背后,是皇权与勋贵百年积怨的一次总爆发。而他陈清,已被推至风暴眼中央。
“头儿。”言扈低声唤他,“回衙门吗?”
陈清收回目光,点头:“回。”
马蹄声碎,夜色沉沉。北镇抚司公房灯火通明,百户、试百户皆未散去,人人面色凝重。他们知道,今夜必有大事。果然,陈清甫一落座,便召全体至堂上。
“顾方案结案文书已呈御前,陛下准奏。”陈清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兰氏侯振及其子下诏狱,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会审。然??”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真正要查的,不是他们父子贪墨田产之事,而是谁在背后主使,煽动八家勋贵联名弹劾本司,意图动摇朝廷纲纪。”
堂下一片寂静。
“我知诸位心中有疑。”陈清缓缓起身,“为何偏偏是我北镇抚司?因我们动了不该动的人。这些年来,京畿豪强兼并土地,百姓失所,流民日增。陛下欲行新政,整顿赋役,首当其冲便是那些盘踞乡里的世袭之家。而兰氏不过是出头鸟,真正的根,在七军都督府,在兵部,在朝中某些自以为能左右圣意的大人物身上。”
言扈皱眉:“可若真查到高层,岂非引火烧身?”
“火早已烧到了门口。”陈清冷笑,“你们以为周攀为何甘愿流放?他若不说出那八人名单,早在离京途中就被灭口。他写给我的密信里提到,有一封‘白麻帖’曾在数日前传阅于几家勋贵之间,内容正是策动言官弹劾北镇抚司‘擅权枉法’,并建议裁撤昌侯府司,归并于五城兵马司之下。”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白麻帖?”唐璨猛地站起,“那是内阁直达天听的机密文书格式!谁敢私用?!”
“正是有人胆大包天。”陈清沉声道,“所以我才请陛下允准,由我牵头,联合仪鸾司、锦衣卫南镇抚司,组建临时巡察组,代天巡狩,彻查此案。即日起,凡涉及八家勋贵名下庄田、账册、奴仆供词,全部调取备案。另??”他看向秦虎,“禁卫秦大哥,你此前暗中护我,多谢了。如今我不再隐瞒,你是否愿正式加入巡察组,直接受命于我?”
秦虎沉默片刻,单膝跪地:“属下愿效死力。”
陈清扶他起身,低声道:“我知道你原是永昌侯府旧部,与永昌公子有旧。但此事关乎社稷安危,我不能问你的过往,只问今日之心。”
秦虎抬头,眼中精光一闪:“属下誓不负君。”
当夜,北镇抚司灯火彻宵。文书如雪片般堆叠,差役奔走于各坊之间。陈清亲自坐镇,逐条核对线索。直至凌晨,言琮送来一份新抄录的账目??来自兰氏一处隐匿庄院,其中赫然记载着每月向“东府”输送银两三百两,连续三年未曾中断。
“东府?”言扈盯着账册,“莫非是……昌平侯府?”
陈清摇头:“昌平侯早亡,其府由寡妇主持,不足为惧。我猜是‘东阁’之误。有人故意将‘阁’写作‘府’,掩人耳目。”
“东阁……”唐璨倒吸一口冷气,“那是内阁值房所在!难道说,内阁有人参与其中?”
陈清没有回答,只是将账册收入袖中,起身道:“备马,我要再去见一次曹公公。”
宫门尚未开启,陈清便已在午门外等候。天光微亮时,曹太监拄杖而出,见到他并不意外。
“陈千户来得真早。”曹公公淡淡道。
“有要事相禀。”陈清递上账册,“这是从兰氏私庄查获的流水,其中提及‘东府’,臣怀疑指向内阁某人。恳请公公代为呈递陛下,并请旨允许巡察组查阅近三个月内阁出入记录及文书传递登记。”
曹公公翻看账册,脸色渐沉:“你可知此举意味着什么?一旦牵连内阁大学士,便是朝堂地震。”
“我也知道危险。”陈清直视对方,“可若连这点勇气都没有,还谈何肃清朝纲?周攀能舍命献证,我陈清又岂能畏首畏尾?”
曹公公久久注视着他,终是轻叹一声:“你比我想的更像个人物。好,我替你递上去。但记住??若陛下震怒,第一个砍的,就是你的脑袋。”
半个时辰后,圣旨下达:准许巡察组调阅相关档案,时限三日;严禁擅自拘捕任何四品以上官员;一切行动须报备御前。
陈清领旨回衙,立即下令分头行动。唐璨带队前往兵部查调兰氏子曾在京营任职期间的军饷发放记录;言扈则带人搜查张凤家中往来书信;他自己亲赴户部,索要近五年京畿土地清丈原始册籍。
然而,就在他踏入户部大堂之时,一名身穿绯袍的老臣迎面而来,正是户部尚书刘维安。
“陈副千户,好大的阵仗啊。”刘维安笑容温和,语气却不善,“小小一个北镇抚司,竟敢查到我户部头上来了?”
陈清拱手行礼:“奉旨办案,不敢有违。”
“奉旨?”刘维安冷笑,“那你可知,去年清丈土地时,是谁顶着压力推动新政?是我!是你口中那些‘勋贵’联手阻挠,几乎让我罢官归田。如今你们倒打一耙,查起正经办事的人来了?”
陈清神色不变:“下官不敢。只是案涉土地兼并,户部存档必不可少。若有冒犯,还望海涵。”
刘维安盯着他良久,忽而一笑:“年轻人,有胆识。但我劝你一句:有些真相,挖得太深,未必是福。”
说罢拂袖而去。
陈清立于原地,心中警铃大作。他知道,刘维安看似支持新政,实则极可能与某些势力暗通款曲。否则何必特意现身警告?
当日傍晚,唐璨归来,带回惊人消息:张凤在京营期间,曾私自调动两千战兵驻守其家族庄园长达半月,名义为“剿匪演习”,实则保护庄内大批金银转运。更令人震惊的是,调令上有兵部侍郎赵元礼的签押。
“赵元礼?”陈清瞳孔一缩,“他是内阁首辅赵廷章的侄儿!”
“不错。”唐璨压低声音,“而且我查到,那段时间,赵元礼多次深夜出入昌平侯府侧门,与一位名叫‘柳娘’的婢女关系暧昧。”
“柳娘……”陈清忽然想起什么,“她是不是原属永昌侯府,后被转赠昌平侯家?”
“你怎么知道?”唐璨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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