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呜咽着卷过邓国都城外的原野,枯黄的蒿草在风中贴地翻滚,如同无数仓惶逃窜的败鳞残甲。巨大的彩棚搭在邓城之外,崭新的锦帛在风中猎猎招展,却透着一股扎眼的虚浮与仓促。邓祈侯立于彩棚高台,华贵的紫貂大氅抵挡不住穿透骨髓的寒意,花白的胡须在风中微微颤动。他殷切的目光越过飞扬的旌旗,死死盯着烟尘滚滚的远方。
地平线上,终于腾起了遮蔽天日的巨大尘暴!如同苏醒的远古巨兽喷吐的死亡气息!沉重的、如同大地律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当那面赤红色的蟠龙纛旗刺破烟尘顶端时,邓侯的脸上瞬间绽开了如同暖春的、混杂着欣慰与莫名自豪的灿烂笑容。
“吾甥——!”邓侯甚至没等楚文王车驾停稳,便迫不及待地迎下高台,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尖利,“壮哉!真乃荆襄真龙之姿!此去伐申,必如斩瓜切菜!”
彩棚内笙箫鼓乐齐鸣,暖意融融驱散了些许寒意。巨大的铜鼎烹煮着膏腴,酒香氤氲。邓侯亲自执盏,步履略带蹒跚,殷勤地为楚文王满斟。金樽碰撞,琥珀色的琼浆在灯火下荡漾出血色的波光。
“寡人代邓国……预祝吾甥……斩将夺城!威震申地!归来之时,再开此席……痛饮——!!”邓侯面泛红光,意气风发。
楚文王玄甲未卸,端坐主位。脸上神情似被风霜刀锋削砍过,唯有唇角牵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弧度。他并不看邓侯热切的脸,目光落在手中金樽摇晃的倒影里,仿佛那里映着即将沉沦的城池。偶尔举杯轻啜,喉结滚动间,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掠过邓侯华服下松弛的脖颈,那里跳动的血管下,是他母族温热的血液。
夜宴的喧嚣尚未在邓城上空散尽,楚军赤色的铁流已卷过彩棚残留的锦帛碎片,带着碾压一切的窒息威压,直扑申国!黑压压的军阵在冻硬的荒野上滚动,铁蹄踏地的闷响如同催命的鼓点,直抵申国早已惶惶不安的城阙之下!
申都。战战兢兢的哨探狂奔数日带来的消息如同冰水浇头:楚师二十万!已越邓境!兵锋直指申城!大股!精甲!!
灰暗的王殿内,空气沉闷如棺椁。申侯瘫软在主位上,宽大的锦袍如同失去骨骼支撑的破布,袍摆下的双腿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他目光涣散地扫过阶下鸦雀无声、脸色一片惨青的群臣。每一个名字此刻都重若千斤。
“楚……楚……”喉咙滚动几次,申侯才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带着浓重的恐惧与绝望的哭腔,“兵临……城下……如之……奈何……”
死寂!只闻烛芯燃烧的微爆声,更添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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