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奏疏…分明是要将秦王…将陛下…将大宋江山…一同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猛地指向殿外,“辽东女真余孽未清!西夏李仁孝盘踞阴山!回鹘诸部虎视河西!此刻…动秦王?无异于自毁长城!请陛下…立焚此等祸国妖言!严惩奸佞!”
“李枢副!”御史中丞秦桧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他一身绯袍,面白无须,细长的眼眸在烛光下闪烁着毒蛇般的幽光,“您…这是要替那‘裂土西域’的逆臣…张目吗?秦王在开德府…设‘族法堂’!置‘义庄’!私蓄甲兵!此乃铁证!莫非…枢密院…也要学那‘陈氏族法堂’…凌驾于国法之上?!”
“你!”李纲怒目圆睁,几乎要扑上去!
“够了!”赵桓厉声喝断!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疲惫地揉着眉心,目光扫过阶下那些或激愤、或阴鸷、或麻木的脸。
秦桧…这条他亲手放出来撕咬陈太初的恶犬…如今…已开始反噬其主了!
这哪里是弹劾?
这是…裹着“忠君”外衣的…催命符!
是…见血封喉的…绝户计!
“传旨…”赵桓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开德府秦王…功在社稷!些许逾制…乃朕…特恩!吐蕃之事…乃权宜之计!秦桧、万俟卨…妄测圣意,构陷亲王…罚俸一年!闭门思过…半月!”
他顿了顿,几乎是咬着牙补充道,“其余弹章…留中…不发!”
“陛下!”秦桧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怨毒!
赵桓却已拂袖起身!
冕旒玉珠剧烈晃动!他不再看阶下一眼,踉跄着转入后殿。
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那片令人窒息的喧嚣与…冰冷刺骨的杀机!
同日,开德府,秦王府,听槐轩。
轩外老槐新绿初绽,细碎的阳光穿过虬枝,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轩内未燃香,只窗棂洞开,带着青草与泥土气息的春风穿堂而过,卷起案头几页墨迹淋漓的宣纸。
陈太初一身半旧的靛青棉布直裰,赤足趿着木屐,正俯身于一张巨大的紫檀画案前。
案上铺着一幅丈余长的素绢,墨迹纵横,勾勒的并非山水人物,而是一套结构极其复杂、由无数齿轮、连杆、曲轴构成的…机械图样!
图旁散落着炭笔、圆规、角尺,还有几枚黄铜打制的精巧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