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手里的篾条停了:“是不是那个中风后瘫在床上的赵掌柜?听说他半边身子动不了,说话含糊,连自个儿名字都记不住,家里都备着后事了。”
“正是他。”洛风的声音沉了些,指尖在青石板上划出茎节的形状,“那天他被儿子用门板抬来时,嘴角歪着,流着口水,右边胳膊腿硬得像木头,眼神发直,问他啥都只会哼哼。我搭脉时,指下脉沉涩,看他舌苔,舌体偏右,苔白腻,是中风后气血瘀滞,脑窍被痰浊堵住了。他儿子说,发病前总说头晕,记不住账,以为是累着了,没当回事。”
秦慕伊端来壶川芎茶,给众人斟上,茶汤泛着琥珀色:“当时他痰涎壅盛,我先用竹沥水给他化痰,他都咽不下去。洛风说,必须用千层塔为主药,开窍醒神,再配活血的药。”她记得那天药柜里的千层塔是秋里采的,暗绿色的茎秆带着韧性,洛风抓药时,指尖捻着茎节数得仔细,生怕分量差了毫厘。
“我开的方子是千层塔五钱,配黄芪一两、当归五钱,再加地龙、川芎各三钱,水煎服。”洛风起身踱了两步,长衫下摆扫过晒场上的艾草,“千层塔的石杉碱甲能唤醒迟钝的神经,黄芪、当归补气活血,地龙、川芎通络化瘀——这几味药凑一起,就像给堵塞的河道清淤,再开闸放水。另外,用千层塔、透骨草各半斤,加白酒煮沸,温敷他的患肢,借酒力把药性逼进经络里。”
洛羽的炭笔在纸上飞快游走:“那他喝药后有啥反应?”
“头三剂药下去,他夜里总说胡话。”洛风嘴角泛起笑意,眼角的纹路盛着晨光,“那是脑窍渐开的兆头。第五天给他换药时,他忽然抬手想抓痒,虽然胳膊抬得颤巍巍的,却让他儿子当场哭了。我看他眼神亮了些,试着问他‘今年多大’,他含糊着吐出‘五……五十六’,虽不清脆,却字字分明。”
秦慕伊补充道:“后来又在方子里加了远志、菖蒲,助千层塔开窍,怕他久卧伤气,又加了白术健脾。前后用了三个月,他居然能拄着拐杖走几步,账房的老伙计来看他,他还能认出人,说得出年轻时一起收布的事。上个月路过布庄,见他正坐在门口晒太阳,看见我还笑着招手,声音虽哑,却比那会儿清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