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下午出门,去“文宝斋”买回了上好的松烟墨。此刻正在书房细细研磨,准备抄录一段古籍。墨香在空气中缓缓散开,带着令人心安的沉静气息。
沈文渊坐在一旁,戴着老花镜,翻阅着一本碑帖,偶尔咳嗽几声。
他看了眼儿子专注的侧脸,心中微微叹息。乱世文章不值钱,他一生所学,于这世道毫无用处,只盼儿子能平安度日就好。
“砚之,”沈文渊忽然开口,“近日外面不太平,若无必要,少出门吧。关起门来,读我们的圣贤书,求个心安便是。”
沈砚之停下研磨的手,温声道:“父亲放心,儿子晓得轻重。只是……有时觉得,闭门读书,终究是逃避。圣贤之道,难道真的于这乱世无用了么?”
沈文渊摇摇头,语气萧索:“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如今海内皆然,又能浮往何处?但求问心无愧罢了。”
他们并不知道,那一纸足以将他们拖入深渊的“罪证”,已经封入档案;那奉命前来执行“正义”的士兵,已经子弹上膛;
那高高在上的裁决者,正悠闲地品着茶,等待着明日一早,接收他觊觎已久的“战利品”。
夜幕缓缓降临,将平州城笼罩在一片诡异的静谧之中。
拂晓前的天色,是一天中最沉最暗的时刻。寒气凝成了白霜,无声地覆盖在平州城的屋瓦街面上,空气冻得仿佛要裂开。
整座城还在沉睡,只有几声零落的更梆,有气无力地敲着,更添几分死寂。
突然,一阵密集而沉闷的脚步声打破了这死寂!
如同黑色的潮水般,一队队荷枪实弹的士兵从不同的街口涌出,迅速而无声地扑向城东沈宅。
刺刀在稀薄的星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寒芒,枪械碰撞发出轻微的金属刮擦声,压抑得令人心悸。
陆峥年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军大衣的下摆拂过凝结霜花的地面。
他脸色紧绷,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确保行动没有惊动任何不必要的眼线。他的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感,混合着对命令的绝对服从和那一丝被强行压下的、不合时宜的疑虑。
队伍迅速而有效地将沈宅团团围住。
士兵们分散开,扼守住每一个可能进出的路口、后门甚至矮墙,动作熟练默契,显然不是第一次执行此类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