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黑麦在夜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低语,在嘲笑,在警告。
第二天,他们去丈量土地。沼泽在脚下咕嘟咕嘟冒泡,每个气泡破裂时都发出轻微的叹息声。气泡里映出阿列克谢年轻时的脸——那张脸在审讯室里照过镜子,镜子里的人用铅笔写下"为了孩子们的幸福",然后把铅笔插进囚犯的指甲缝。那支铅笔至今仍保存在家族圣像匣的夹层里,笔芯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丈量员是布良斯克来的瘸子,左腿比右腿短七厘米,走路像在地图上画括号。他的左腿僵直,走路时先向外划出一道弧线,再重重落下,在泥地上留下半月形的印记。右腿则短促地跟上,像在完成一个未写完的句子。
"这块地种什么都长不高,除了黑麦,可黑麦长得越高,穗子越空。"他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夹杂着泥土和腐殖质的气息。说话时,他的嘴角会不自觉地抽搐,像是极力掩饰某种痛苦。
彼得问:"那流萤和幽魂呢?"声音里带着一种不正常的急切。
丈量员咧嘴,露出三颗金牙:"流萤是饿死的人变的,幽魂是撑死的人变的。金牙是第三种人的标志——那些既没有饿死也没有撑死,却永远活在饥饿与饱胀之间的人。"他的金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折射出彩虹般的光谱,照在阿列克谢脸上,形成一种不自然的暖色。
你们属于哪一类,得看收成。"他补充道,然后继续向前走去,测量绳在他手中像一条活蛇,不时扭动,仿佛要挣脱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