钝刀撕开皮肉的触感,沉闷得令人牙酸,刀尖虽不锐利,但在孤注一掷的蛮力下,终于撕开血肉的阻隔。薛承的眉头猛地拧紧,像是承受了无法言喻的剧痛,身体在我猛烈的冲击下失去平衡,单膝重重砸入冰冷的海水中。灯塔的光柱如命运的审视,再一次冷冷扫过,光影掠过他年轻却扭曲的面庞,我清晰地捕捉到了那双眼中翻腾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悲痛与不甘。
他半个身子浸泡在涌动的海水里,金色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额角,脸颊沾上了沙砾,颇有几分楚楚可怜。那双与他父亲如出一辙的灰色眼眸,此刻翻涌着比眼前这片黑夜中的大海更为狂暴的巨浪,他脸上每一粒沙砾都在灯光下闪着微光,如同凝固的泪痕。
这眼神,这轮廓……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那一瞬间,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针同时刺入我的脑海。我拼尽半生,流离辗转,舍弃了所有能舍弃的温暖与牵绊,不过是想斩断那纠缠不清的宿命锁链,不过是想在尘埃落定后,求得一方安稳的屋檐能与家人夜话平生。为何拼尽全力,换来的却是更深的泥淖?我自以为在力挽狂澜,殊不知每一次挣扎,都成了推动那沉重历史车轮向前滚动的可悲助力。
“妈妈,”薛承的声音仿佛从磨砂纸上刮过,每一个字都带着刮骨般的痛楚和令人心碎的嘶哑,“你真的……从未爱过我?”
眼尾那抹绝望的红迅速蔓延开来,一行清泪溢出,蜿蜒滚过他沾满沙砾的脸颊。不知是伤口撕心裂肺的剧痛,还是积压了二十多年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决堤的裂口,他双唇颤抖着,字字如刀,带着冰冷的锋芒,也带着滚烫的悲鸣。
薛承的双眼瞬间被疯狂的血色充斥,如同濒死的困兽。一股近乎蛮横的巨力猛地从他濒临崩溃的身体里爆发出来,狠狠将我掀飞出去。
我重重摔落在冰冷刺骨的海水里,咸涩的海水呛入口鼻,让我一瞬失去了视觉,挣扎着在海浪的推搡中稳住身体,抹去脸上的水渍,抬眼望去,只见薛承正摇摇晃晃地从海水中站起,他右手紧握肩颈处深深没入的餐刀刀柄,猛地将其拔出,动作狠绝得没有一丝犹豫,彷佛刺入的根本不是他的血肉。那银亮的刀身上淋漓的鲜血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暗光,被他随手抛入涌动的海水中。而他肩颈处那个本该致命的创口,在我眼前诡异地蠕动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愈合,皮肤、肌肉、血管……像被一只无形的手飞快地缝补、重塑,只留下新肉初生般的粉红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