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不打算全军出击解决萧高六,他只是准备占据下山口。
只要他占住了这里,不断向上派兵,这一夜总会过去,他也总会拿下这个渺小的石炭场。
三个国家的大军都在这里,就为了这么一座石炭场打得尸山血海,这听起来简直是滑稽。
谁也不想这样,谁也都没有办法。
金军的侧翼被袭扰了数次,不断有溃兵跑出去,再被督战官立刻处死,侧翼渐渐就稳定下来。
而正面的契丹军作战勇猛,可金军在一心防守时,战线也不会立刻就崩溃。
前三排都冲进了对面阵线里,可再要往深处,第四排就开始陷入了泥淖一般的战斗。
推也推不动,要厮杀又施展不开,对面明晃晃的全是火光,自己这边也被火把烤得手上脸上都全是水泡,疼得龇牙咧嘴,可谁都不会龇牙咧嘴。
这火把从东边烧到西边,烧得天都要亮起来。
萧高六就很急,一个劲地要冲破对面,找一条上山路——这山只修了这么一条,怎么不多修几条!让士兵不走路,直接手脚并用往山上爬,金军也在往山上爬。
有人带着火把,能看到身边爬上来的是敌人,就一脚踹下去,有人没带火把,迷迷糊糊的,身边的人爬上来,就给他踹下去。
萧高六冲杀了十来次,脸上也沾了血,战马也换了三匹,整个人像是从血池里爬出来的,竟比玉面韩世忠更俊俏些,可他照旧不曾打崩完颜宗弼的中军。
王守拙拎起了那野压在身下的那桶猛火油,他的手拿不住东西,可好巧,旁边就有一辆板车,他将猛火油放在车上,用撕开的布条在手上挽了一挽,将刀也绑在手上。
他也浑身都是血,与萧高六不同,他身上许多都是自己的血,因此那手止不住地痉挛,那刀他也已经有些握不住。李若水就说:“小王都头,你打不得仗了,你若是下去,必死。”
王守拙说:“相公养我们,难道为的不是今日吗?”
李若水说不出话,他就是个文官,尽了文官的本分,不管是自己管辖下的士兵,还是隔壁州县,只要有人吃不上饭,他总操心。
可他也没想过要用这饭去换他们的命,那不过是些粮米银钱,怎么能和一条命相提并论!
“那山下的金狗一心要堵住了萧将军的路,咱们须得血战一场,替他杀出一条路去!”王守拙说,“相公且守好石炭场,来日若路过山下,赏小人一碗酒就是!”
这个小军官就突然冲了出去!
他抖擞精神,像个疯虎一样冲了下去!
金兵见到他要杀了他,可被他的小板车撞了个跟头,再爬起来,他身后还跟着县尉,跟着不知道多少个守军,人人都那么狼狈,人人都像是不要命了似的!
那野的金军在山坡上见到这场景,一时就忘了他们也该往山上冲,只是赶紧上前去拦:
“拦住他!拦住他!”
李若水就站在矿场大门处,呆呆地看着下方那冲进完颜宗弼后军的尖刀。
他听到自己发问,不知道问谁:我,我还有何用?
有人答:相公啊,你该做的都做完了,现在看我们的吧!
第705章·第一百一十一章xhwx6\.c\om(xh/wx/6.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