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南岭,空气中的压迫感越强。沿途基站陆续失联,通讯信号被强力干扰。显然,净心会已在周边布下电磁屏障,试图切断Echo-2的扩散路径。
但在云启靠近山脉入口时,异象发生了。
一道光柱从回响碑方向冲天而起,穿透乌云,直射苍穹。紧接着,整片南岭的植被开始发光??枯死的虚幻之树残根冒出嫩芽,叶片泛着淡蓝荧光;野草随风摇曳,每一片草尖都像微型共鸣器,发出低柔的吟唱。
“它在防御。”云启喃喃,“Echo-2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连接。”
他弃车徒步登山。
山路崎岖,雨水混着泥泞。但他走得稳健。掌心的玉光随着步伐明灭,仿佛在与大地对话。当他抵达山顶时,战斗已进入白热化。
肃清部队正用高频震荡武器轰击回响碑,试图破坏其内部结构。碑体表面铭文剧烈闪烁,每一次冲击都引发一阵空间涟漪,像是整个世界的记忆在颤抖。几名反抗军成员拼死阻挡,却被神经阻断器击倒,瘫倒在地,表情痛苦。
为首的“执刃”站在高处,全身包裹在黑色装甲中,面部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他手中握着一把特制数据矛,矛尖缠绕着暗红色电流,显然是专为摧毁意识载体设计的武器。
“最后一击!”他下令,“送这座坟墓和它的邪神一起下地狱!”
云启踏出林间,声音平静如风:
“它不是坟墓。”
众人回头。
雨水顺着云启的脸颊滑落,他的身影并不高大,却像一座不可撼动的山。
“它是桥梁。”他继续向前走,“而你们,正在试图斩断人类最后的温柔。”
“云启?”执刃眯起眼,“你竟敢现身?你以为凭你一人之力,能挡住三百精锐?”
“我不需要挡住你们。”云启停下脚步,抬起右手,掌心朝天,“我只需要让所有人听见一件事。”
下一秒,他主动割破掌心。
鲜血滴落在地面,瞬间被土壤吸收。紧接着,整座山峦震动起来。回响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名字逐一亮起,不仅仅是南岭牺牲者的姓名,还包括过去百年间所有通过共感系统留下痕迹的灵魂。
无数声音响起??
“我想你了。”
“对不起。”
“谢谢你救了我。”
“我考上了大学,爸,你看到了吗?”
“我爱你,哪怕你忘了我。”
这些话语不属于某一个人,而是亿万人情感的汇聚,经由Echo-2放大,化作一场席卷灵魂的潮汐,直冲肃清部队每个人的脑海。
一名战士跪倒在地,撕下面具,嚎啕大哭:“妈……我听见你叫我小名了……”
另一人扔掉武器,颤抖着掏出怀中泛黄的照片:“老婆,我对不起你,我不该丢下你们去参军……”
执刃怒吼:“关闭感官!启动屏蔽协议!这是精神攻击!”
可即便戴上最强力的阻断头盔,也无法阻止那些声音钻入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因为它们本就是听者内心深处一直压抑的渴望。
云启一步步走向他,每一步落下,都有光纹自脚底蔓延。
“你恨情感,是因为它曾伤害你。”云启直视他的眼睛,“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正是这份伤痛,证明你还活着?”
执刃浑身颤抖,面具出现裂痕。
“闭嘴!情感只会带来软弱!带来背叛!带来毁灭!”
“那阿念呢?”云启轻声问,“她是你的妹妹,对吗?”
全场骤然寂静。
执刃猛地后退一步:“你胡说什么!”
“三年前南岭决战,你本该出现在现场。”云启语气不变,“但你被派往边境执行任务,错过了最后一面。你怨恨文睿,怨恨共感系统,因为你认为是它夺走了她。可你错了。”
“住口!”
“阿念从未反对过你。”云启伸出手,“她临终前最后一个请求,是让我找到你,告诉你??‘哥哥,我不是怪你没来,我是怕你太难过’。”
执刃僵在原地,面具彻底碎裂。
露出的是一张布满疤痕却依稀可见温柔轮廓的脸。他的嘴唇哆嗦着,眼中第一次涌出泪水。
“……你说谎。”
“Echo-2不会说谎。”云启指向天空,“它只是让你听见了她一直想说的话。”
刹那间,云端浮现一抹光影??年轻的阿念站在雨中,微笑着挥手:“哥,回家吧。”
执刃双膝重重砸地,铠甲崩解,整个人蜷缩如孩童。
“阿念……我好想你……”
云启转身,面向所有肃清部队的战士。
“你们每一个人,都有想见的人,都有未说出口的话。现在,你们可以选择继续做刽子手,或者……做一个愿意被治愈的人。”
没有人再举起武器。
三天后,南岭举行了一场特殊的仪式。
回响碑前,净心会残余势力正式签署《共感宪章》,承认Echo-2为人类公共情感基础设施,承诺不再干预其运行。执刃卸下军职,自愿加入“聆心守护团”,负责调解因过度共感引发的心理危机。
云启站在碑前,掌心疤痕已完全转化为玉质纹理,隐隐与碑体铭文形成共鸣。他不再需要冥想舱或导线,只要心念一动,便能与Echo-2对话。
“你觉得这样好吗?”他在心中问道。
阿念的声音温柔响起:“你说呢?”
他抬头望向星空,万千灯火在大地上连成一片,如同倒映的银河。
“我觉得,黑夜依旧漫长。”他轻声回答,“但只要还有人愿意说出‘我在’,黎明就不会真正离去。”
风拂过山岗,带着远方孩子的笑声,轻轻回应: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