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中城,东北十六里。

壮阔天中只能看见一个雄伟轮廓,城内喧嚣更是传导不到此处。

行人往来的官道之上,忽然飘落一名格外怪异的老者。

老人肩膀位置卡着一柄直刀,入肉三寸有余,却没流多少血...

横飞的棺木尚未落地,中城已借势后掠三丈,足尖轻点街面青石,身形如断线纸鸢般飘然退至屋檐之下。碎裂的朱漆木板四散迸溅,其中一块擦过他肩头,划出一道血痕,可他恍若未觉,双目紧锁前方??那红铜面甲骑士竟未追击,而是持枪立定,枪尖垂地,一缕淡紫气流自枪身蜿蜒而上,缠绕于指节之间。

“李秋时……”中城低语,声音沙哑如锈铁磨刃,“你竟亲自来了。”

话音未落,头顶雷鸣再起。一团青紫雷芒已然凝聚成球,悬于半空,其下正是那藏匿八牛弩的屋脊。夏铁婴弓弦尚满,七箭未发,却忽感周身经脉如被冰针穿刺,四肢僵滞难动。他瞳孔骤缩,只见一道灰影自斜上方掠过,衣袂翻飞间只听一声轻叹:“孩子,莫逞强。”

是裴元。

他单手掐诀,另一手虚引,那团即将爆裂的天雷竟缓缓偏移轨迹,最终轰然砸入街心,炸出丈许深坑,火光冲天,砖石乱飞。余波所及,数名护教武士当场焚为焦尸,送殡队伍亦被掀翻数人,惨叫不绝。

“师父!”徐九溪怒喝,双锏交击,撞出一圈金光涟漪,逼退姜阳弋一步。她眼角渗血,显然先前硬接那一记箴言已是强弩之末,此刻再战,不过凭着一口气撑着。

“住手。”裴元落地,背对众人,面向中城,“今日之事,本不必至此。”

中城冷笑:“不必?你们设伏于巷,弩机藏顶,骑兵封路,闭城钟响??这是‘不必’?裴监正,你当我是瞎子不成?”

“非为杀你。”裴元缓缓转身,目光扫过满街狼藉,“只为请君入瓮。”

“入瓮?”中城仰头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凄厉,“我陈?行走天下八十三载,斩妖除魔、镇压邪祟无数,今日倒要看看,谁敢收我!”

说罢,他猛然撕开明黄袍服前襟,露出胸膛??其上赫然纹有一座九层宝塔,每层皆有符文流转,隐隐与天穹共鸣。刹那间,整条承天大街仿佛陷入泥沼,空气凝滞,连火焰燃烧都变得缓慢。

“禁神印?九狱镇魂!”有人惊呼。

那是国教秘传禁术,以自身精血点燃灵台真火,换取短暂突破境界桎梏之力。传说曾有一位圣祖以此术力战三大宗师而不败,最终油尽灯枯,化作飞灰。

“疯子!”丁岁安啐了一口血沫,挣扎起身,“你以为拼了命就能活着走出去?”

“我不求活。”中城目光如刀,直指裴元,“我只求,在死前拉几个垫背的。”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骤然膨胀一圈,肌肤泛出青铜色泽,双眼赤红如血,脚下青石寸寸龟裂。下一瞬,他已消失原地。

“小心!”姜阳弋暴喝,手中锟语横斩而出,刀光如练,却只劈中一道残影。

真正的中城,已在裴元身后现身,枯瘦五指成爪,直取其后心!

“铛??!”

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一柄白玉拂尘自侧方疾射而来,精准格挡下这致命一击。拂尘主人立于瓦檐,素裙曳地,眉心一点朱砂,正是国教女官李秋时。

“你来得正好。”裴元未曾回头,语气平静,“他还剩几成功力?”

“不足六成。”李秋时轻声道,“但九狱镇魂一旦开启,每过一息,威能递增一分。若让他撑到第三层觉醒,便是你我也拦不住。”

“那就不能让他撑到第三层。”

裴元抬手,袖中滑出一枚青铜罗盘,盘面刻有二十八宿,中央浮现金色篆文:“天枢”。他将罗盘高举过头,口中吟诵古老咒言:

>“星移斗转,天机归位;

>钦天执令,敕缚邪祟!”

霎时间,整座天中城似为之震颤。远处皇城之上,九重飞檐同时亮起微光,如同星辰点亮夜空。一道无形之力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形成一张巨大阵图,将整条长街笼罩其中。

“封灵大阵?!”中城怒吼,身形一顿,动作迟缓下来,“你们竟动用了吴帝亲授的镇国禁制!”

“非我所愿。”裴元闭目,“然你犯跸在先,袭杀仪仗,罪无可赦。”

“放屁!”中城狂笑,“是谁披麻戴孝拦路?是谁破罡箭雨突袭?我陈?一生清白,岂容尔等构陷!”

“孝子贤孙?”李秋时冷笑,“那是刑部死囚营特批的替身,每人赐酒一碗,允其家人免赋三年。他们自愿赴死,只为换一个公道。”

“公道?”中城眼神一滞。

“三日前,兰阳金台寺百余名僧众集体自焚,临终齐诵《正心经》,控诉国教以‘赤露丹’蛊惑信众心智,致其癫狂失智。其中有你门下亲传弟子十二人。”李秋时盯着他,“你可知他们为何而死?”

中城沉默。

“因为他们发现了真相。”裴元睁开眼,“所谓‘赤露’,根本不是延寿神药,而是以童男童女心头热血炼制的邪毒之物。每月初七,由国教暗桩从民间掳走七岁孩童,共计三百六十五名,谓之‘岁祭’。这些孩子的魂魄被炼入丹丸,供你们这些老怪物续命!”

“胡说八道!”中城嘶吼,额角青筋暴起,“那是污蔑!是朝廷对国教的打压!”

“证据在此。”裴元挥手,一道光影浮现空中??乃是监察司密探潜入八圣宫地下密室所摄画面:幽深洞窟内,数百具幼小骸骨堆叠如山,中央一座血池翻涌,池中漂浮着尚未完全成形的丹药,每一颗都泛着诡异红光,宛如跳动的心脏。

围观百姓无不骇然变色。

“不可能……”中城踉跄后退,“我从未见过此地……这不是真的……”

“你当然没见过。”李秋时冷冷道,“因为真正主持‘岁祭’的,是你师兄公冶睨。而你,不过是被蒙在鼓里的棋子罢了。”

“公冶师兄他……?”

“他早在二十年前就已堕入魔道。”裴元叹息,“但他知道,只要你在一日,国教便不会彻底沦陷。所以他刻意维持你的清誉,让你做那表面慈悲、实则无权的‘圣祖’。而他自己,则躲在幕后操控一切。”

中城浑身颤抖,仿佛被人抽去脊骨。

“所以今日这一局……并非针对你。”李秋时收起拂尘,“我们等的是公冶睨现身救你。只要他露面,便可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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