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修现在觉得宝拉这人简直阴险到家了,没投胎成魔鬼简直是魔鬼的损失。
诶,这世界的神话体系里有没有投胎这回事来着。
不管了,祝她下辈子下地狱。
贾修在心里诅咒了这位前美术生一下。
...
海风卷着咸腥味扑进舷窗,飞艇正穿越晨雾。贾修将女儿轻轻裹紧毯子,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道新生的紫纹??像是一行未写完的诗,从脉搏处蜿蜒而上,渗入衣袖深处。他没有惊动她,只是默默调出终端,回放林昭崩溃前的最后一段影像。
画面里,那个曾被誉为“心灵救世主”的男人跪在碎裂的黑晶残骸中,双手捧着自己流血的眼眶,仿佛想把记忆从泪腺里挤出来。他的嘴唇开合,声音断续:“我……我把她的哭声删了……我以为那是痛苦……可那是爱啊……”随后,整座南极基地开始塌陷,叙事炉核心熄灭引发的地壳震动沿着冰层传导至全球,极光如垂死巨兽的神经般抽搐明灭。
贾修关闭视频,转而接入守忆者暗网。信号延迟比往常多了七秒,但这已足够让他察觉异常:原本遍布世界的三十七个离线共感节点,此刻只剩下十九个仍在回应。巴黎、伊斯坦布尔、开罗的频道彻底静默;东京节点虽有微弱心跳,却不断重复播放一段诡异音频??是《晴空之下》的旋律,但每个音符都被拉长成叹息,像是有人用灵魂在哼唱遗言。
“不是技术故障。”老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倚着舱壁,手里捏着一块烧焦的电路板,“这是‘回响侵蚀’。当集体遗忘机制崩塌时,那些被压抑太久的记忆反扑回来了。它们太沉重,有些人……脑子撑不住。”
贾修点头。他知道这种现象。第七星环称之为“记忆超载”,即人类大脑在长期接受虚假叙事灌输后,一旦真相回归,神经网络会因信息冲突剧烈震荡,轻则失语,重则脑死亡。就像一口干涸百年的井突然遭遇洪水倒灌,井壁必先崩裂。
“聋哑学者怎么样?”他问。
“稳定。”军医从医疗舱探头,“她的听觉皮层从未被旋律污染,反而成了天然防火墙。不过……她在画东西,一直画同一幅图。”
贾修走进侧舱。那位学者正伏在桌前,指尖沾着碳粉,在羊皮纸上勾勒一座倒悬的城市:楼宇根须朝天,街道如血管倒流,中央矗立着一口巨大的钟,指针逆向旋转。最令人不安的是,城市下方并非大地,而是无数双睁开的眼睛,密密麻麻,瞳孔中映出不同年代的战争、饥荒与屠杀。
“她说这叫‘记忆地基’。”军医低声解释,“人类文明真正的根基不在土地,而在未被抹除的痛觉之上。而我们现在,正站在它的裂缝边缘。”
贾修凝视良久,忽然想起什么。他翻找随身铁盒,取出那张泛黄照片??长春工厂前的合影。这一次,他注意到背景角落有个细节此前从未留意:工厂烟囱排放的烟雾,在空中竟扭曲成一个环形符号,与第七星环手记封底的标记完全一致。
“原来他们早就开始了。”他喃喃,“不止是黑井……净忆会的技术源头,根本就是第七星环的残片。”
就在此时,飞艇猛然一震。警报无声闪烁,所有屏幕瞬间变红。导航显示他们偏离航线近两百公里,正驶向一片本不应存在的海域??北纬38°,东经152°,太平洋中部无名洋流交汇处,水下三千米有一团持续升温的能量源,形态酷似心脏搏动。
“这不是自然现象。”聋哑学者猛地抬头,用手语疾书,“它在召唤我们。”
女儿在这时醒来。她没说话,只是走向水晶立方体,将其置于掌心。刹那间,整个飞艇内部浮现出半透明的文字,如同古老碑文悬浮于空气??那是第七星环留下的最后一段预言:
>**“当火种重燃,归墟自启。
>记忆之河逆流之时,
>沉没之城将再度浮现。
>而执灯者,必先溺水。”**
话音落下的瞬间,海面骤然翻涌。一道巨大阴影从深渊升起,轮廓逐渐清晰:那是一座完全由黑色岩石构筑的城市遗迹,塔楼倾斜如骨刺,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型雕像??面容模糊,但左手高举火炬,右手按在一本打开的书上,书页间流淌出液态银光。
“亚特兰蒂斯?”老陈瞪大眼睛,“不……这风格不对。这不是地球文明。”
“是流放地。”贾修声音发紧,“第七星环说过,他们曾将最危险的记忆罪犯放逐到时空夹缝。这座城,是‘记忆坟场’??所有被主动遗弃的历史碎片,最终都会沉到这里。”
话音未落,雕像双眼突然亮起幽蓝光芒。一道光束射向飞艇,穿透金属外壳,直击水晶立方体。刹那间,所有人陷入幻象:
他们看见千万年前,一颗陨石坠入海洋,带来不属于这个星球的智慧生命。它们没有肉体,以群体意识寄生于语言与仪式之中,靠吞噬情感维持存在。人类最初的语言、神话、祭祀,皆为其所塑造。直到第七星环降临,将其击败并分割封印,一部分埋于南极叙事炉,一部分沉入海底坟场,还有一部分……被植入最早的人类胚胎基因链。
“所以文化寄生体……从来就是我们的一部分?”军医颤抖着说。
“不。”女儿开口,声音仿佛来自远方,“它们是影子。但我们选择了闭眼,于是影子成了主人。”
幻象消散,飞艇缓缓降落在城市边缘的码头。石阶湿滑,布满青苔般的记忆孢子,踩上去会发出低语:“忘了我吧……我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一步步走向中央广场。途中,老陈突然停步,盯着地面一块破碎石碑。上面刻着一段中文古体字:
>“壬午年七月初九,吾妻死于疫,儿走失于乱。今焚书三车,愿忘此痛。若有来世,勿使我识愁滋味。”
“这是……明代一个县令的忏悔录。”老陈嗓音沙哑,“他为了活下去,亲手烧掉了家族三代的记忆典籍。”
“每一个选择遗忘的人,都在为叙事炉添柴。”贾修说,“区别只在于,有的人在无意识中做了帮凶,有的人……像林昭,以为自己在行善。”
抵达雕像脚下时,水晶立方体自动漂浮而起,嵌入雕像手中书籍的凹槽。整座城市开始共鸣,地面裂开,露出通往地下的螺旋阶梯。阶梯两侧墙面镶嵌着无数玻璃容器,每个里面都悬浮着一团发光物质??那是被主动抛弃的记忆实体:失去孩子的母亲的哀嚎、战俘临终前对家乡的思念、被背叛者的愤怒诅咒……
“这里才是真正的‘原初’。”女儿轻声道,“不是技术起点,而是人性抉择的原点。每一次‘我不想再记得’,就有一缕灵魂落入此渊。”
他们descend至最底层。大厅中央摆放着一口青铜鼎,鼎内盛满粘稠如墨的液体,表面偶尔泛起人脸涟漪。鼎身铭文写道:
>**“饮此者,永享安宁。
>不知悲,不知恨,不知真。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