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去!你看他的脚下!”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那人行走之处,水面并未荡起波纹,反而如镜面般倒映出另一张脸??正是消失已久的元鹤道主!
“他在利用元鹤道主的残魂做锚点,”智清道长颤声道,“所以他才能跨越空间,自由穿梭于各魔域之间!”
“没错。”那人坦然承认,“元鹤道主临死前最后一念,是对罗诚瑶主的执念。这份执念太强,成了最好的桥梁。而你们,一个个赶来追查真相,正好送上门来做养料。”
顾昭缓缓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有雷霆酝酿。
“你知道为什么小苍江能快速崛起吗?”他忽然问道。
那人一愣。
“因为我们不信神,只信自己。”顾昭一字一句道,“你说你要成为罗诚瑶主?可你忘了??真正的道统,不在名字,不在皮囊,而在人心。”
话音落下,七十二护法星官齐齐出手,雷种共鸣,天地变色。
殷小龙仰天长啸,真身显现,一条百丈地龙盘绕宫墙,龙爪紧扣地脉,强行稳住动荡的龙气;伏暝儿剑出如电,直取那人眉心;邵幽筠摇动银铃,奏响清心梵音,破除魔念侵蚀;神霄山长引动五雷,轰向九处魔门;而顾昭,则一步踏入虚空,双手结印,口中诵出古老咒言:
“五雷行两界,正气贯乾坤。吾以苍江令,敕尔速归根!”
刹那间,整个大罗宫化作一座巨型法阵,雷光如瀑,自九天垂落,尽数汇入顾昭掌心。他高举双臂,一道前所未有的紫色雷霆自天灵冲出,贯穿九重魔门!
“你……不可能调动如此纯粹的雷力!”那人终于变色,“除非……你们每个人都在除魔时留下了愿力烙印!”
“是啊。”顾昭冷笑,“你以为我们在积功累德?不,我们是在铸剑。每一桩善行,每一次除恶,都是为这一击蓄势。”
紫雷轰然炸裂,九门尽毁,黑雾哀嚎溃散。那人发出不甘的咆哮,身体寸寸崩解,最后只剩下一枚漆黑心脏悬浮半空。
“只要还有人记得罗诚瑶主……我就不会彻底消亡……”余音飘散。
顾昭伸手握住那颗心,任其灼烧手掌,鲜血淋漓。他咬牙道:“那就让所有人都忘记他。”
说完,他将心脏投入雷池,引动终极雷劫,直至其灰飞烟灭。
战罢,天地重归寂静。
然而,当众人松一口气时,邵幽筠突然指着雷池底部:“看……那是什么?”
只见池底沙砾缓缓移动,竟拼出四个字:**我即是道**。
顾昭心头一沉。
他知道,这场战争远未结束。魔可以消灭,但信仰一旦生根,便难以拔除。或许真正的敌人,从来都不是某个具体的人,而是人心中的盲信与执迷。
数日后,新春小醮如期举行。
来自各地的修士齐聚大罗宫,包括原本持观望态度的江北散修、江南法师,甚至还有几名曾属玄威神教的弃徒。他们带来消息:九处魔域虽已封闭,但民间已有传言,称“罗诚瑶主舍身成仁,堕入魔道只为拯救苍生”,香火竟悄然兴起。
顾昭站在高台之上,望着台下万千信众,久久不语。
最终,他取出一块新碑,亲自执笔写下八个大字:**执掌五雷,不行神事**。
碑成之日,雷光普照,百鸟朝贺。
当晚,顾昭独坐殿中,翻阅一本旧册,乃是罗诚瑶主早年手札。末页有一行小字:“若有一日我堕入魔道,请后来者诛我,勿立祠,勿传颂,勿使我成为另一种枷锁。”
他合上书卷,轻叹一声。
窗外,春风拂雪,新芽初绽。
翌晨,小苍江发布新规:凡境内宫观,不得供奉任何真人塑像;所有典籍重修,去除神话色彩;弟子修行,以实证为准,禁言飞升之事。
与此同时,一支由殷小龙带队的勘探队深入北荒,寻找传说中的“初代明宇道遗址”。而在江南,徐书瑶主持编纂《除魔录》,记录近年来各地邪祟案件,公开审理过程,破除迷信。
三个月后,青丘山传来讯息:天狐老祖闭关前留下预言??“两界将合,五雷难定。唯有一人,能断此劫。”
顾昭看着信笺,默然良久。
他知道,那个人不会是神,也不会是魔。
而是敢于直面真相,哪怕颠覆信仰的人。
他又一次踏上旅途,这一次,不再是为了追查某个失踪的道主,而是要去找寻一个问题的答案:
当修行不再是通往长生的捷径,当道士不再是受人膜拜的存在,修真文明,究竟该走向何方?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大罗宫的灯火依旧明亮,照亮的,不只是新春的夜晚,更是前方未知的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