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将焚缘收入鞘中,背上行囊,推门而出。
远方,一座被妖雾笼罩的村庄若隐若现。
她知道,那里有人等着她去救。
……
与此同时,东海孤岛。
阿梨坐在海边,手中摩挲着那枚倒写“命”字的铜钱。她已不再记得陈玄风的模样,甚至连“等待”这个词的意义都变得模糊。但她仍习惯性地来到这片沙滩,仿佛冥冥中有谁在呼唤她。
忽然,海面翻涌。
一道巨大的阴影从深海升起,形如巨龟,背负石碑,碑上刻满古老文字,皆为逆写的“命”字。碑顶站着一名老道士,白发披肩,手持拂尘,目光穿透万里波涛,直落她身。
“找到了。”老道喃喃,“承载‘逆命印记’之人。”
他一挥拂尘,巨龟破浪而来。
阿梨惊退几步,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定住。
“莫怕。”老道落地,声音温和却不容抗拒,“你体内有‘命种’,乃是当年火烧木牌时,无名以最后一点真灵封入你魂魄之中的东西。它不会让你想起他,但它会让你在关键时刻,做出违背命运的选择。”
“什么选择?”
“当天下即将陷入永夜之时,你会遇见一个没有名字的男人。”老道说,“那时,你要做的不是相认,不是挽留,而是亲手杀了他。”
阿梨浑身剧震:“为什么?!”
“因为他若不死,诡道将吞噬整个世界。”老道沉声道,“他是悖论之始,也必须是悖论之终。唯有真正的‘无名’死去,新的秩序才有诞生的可能。”
“可他是……”她哽咽,却说不出完整的话。
“你不必理解。”老道叹息,“你只需记住:那一剑,必须由你来刺。”
说完,他转身登龟,消失于海雾之中。
阿梨瘫坐在地,手中铜钱滚落沙中。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愿意听从,也不知道那一日何时到来。
她只知道,心底某个角落,始终有个声音在低语:
**“别忘了我。”**
……
昆仑裂谷,诡道之渊。
无名独自伫立,九剑只剩八柄完整,“无名”剑裂缝已延至剑柄,随时可能碎裂。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每一次逆转命运,都在加速自身的湮灭。他曾让死人复生,让错乱的因果重排,让天罚失效,让判官失忆……这些都不是没有代价的。
代价就是他。
他是唯一的祭品。
“下一个悖论……”他仰望虚空中那道看不见的命轮,“我要让死去的天道,重新睁开眼睛。”
他抬起手,指向头顶苍穹。
那里,原本高悬万古的“天心玉玺”正在缓缓黯淡??那是天道意志的象征,如今竟出现裂痕。
因为人间已有太多冤魂不得超生,太多善者横死,太多恶人享寿。天道失信于民,信力衰竭,已近油尽灯枯。
而他要做的,不是弑神,而是复活。
“天道已死千年。”他低语,“所谓神仙,不过是尸体罢了。我要唤醒它,让它亲眼看看,它曾许诺的‘公正’,如今成了何等模样。”
他伸手,召回“溺道”。
剑身浮现万千亡魂面孔,皆是这些年因他逆命而短暂复苏的存在。他们不说话,只是静静注视着他,眼中含着感激与哀伤。
“你们准备好了吗?”他问。
众魂齐鸣,如潮响应。
他笑了。
下一瞬,九剑齐出,贯入自身!
剑锋穿透胸膛,却没有血流,只有九道光柱冲天而起,贯穿天地,在大气层外交织成一座巨大法阵??正是上古典籍中记载的“唤天仪”!
传说唯有集齐“九劫命器”,方可启动此阵,召唤沉睡的天道真灵归来。
风雷骤起,星河倒转。
整片诡道之渊开始崩塌,空间层层剥落,显露出其后隐藏的真相??那是一具横亘宇宙的巨大尸骸,头颅戴冠,四肢僵直,双目紧闭,正是早已陨落的初代天道!
它的胸口插着一把剑,正是“无名”。
原来,所谓的“无名剑”,并非他所铸,而是从天道心口拔出的凶器。而他之所以能斩断命运,正是因为这把剑本就是“否定存在”的终极权柄。
“醒来吧。”他跪在尸骸前,双手捧剑,将其缓缓推回天道心口,“不是为了维持旧律,而是为了见证新世。”
剑入心口刹那,天地死寂。
然后??
一声心跳,响彻寰宇。
咚!
诸天震动,万界共鸣。
那双紧闭千年的神目,竟微微颤动了一下。
而在人间,所有修行者同时感应到一股浩瀚意志正在苏醒。佛门金身流泪,道门法相龟裂,魔域血池沸腾,妖族祖地古树开花。
北境小镇,少女猛然抬头,只见夜空中一颗星辰炸裂,化作血雨洒落大地。
她腰间的断铃疯狂作响。
“开始了。”她喃喃。
东海之上,阿梨仰望苍穹,忽然泪流满面,尽管她不知为何悲伤。
西域佛塔,斗笠和尚的最后一块骨头化作风尘,唯余青铜铃铛静静躺在沙地,铃舌自动轻击??
**铛。**
那一声,既是送别,也是迎接。
而在谁也无法察觉的维度,第九把剑??“无名”,终于彻底碎裂。
碎片飘散,融入虚空,仿佛从未存在过。
风止,雷歇,天地重归寂静。
唯有那一声心跳,仍在持续。
咚、咚、咚……
像是某种古老约定的重启。
也像是,一个没有名字的人,用尽一生,为这个世界搏来的??
**第二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