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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端坐在铺着厚厚黑熊皮的榆木书案之后。他身披一件通体玄黑、毫无杂色的貂裘大氅,领口簇拥着浓密的紫貂风毛,衬得他本就棱角分明的脸庞愈发威严深沉,如同这阴山冷硬的岩石。他的目光,锐利如出鞘的定秦剑,正落在书案上摊开的几卷厚重的竹简上。竹简颜色沉黄,显然是上好的陈年竹料,被精心刮削打磨过,边缘光滑。简片之间用坚韧的牛筋绳紧密编联,上面用刚劲峻拔的小篆,一行行、一列列,书写着维系帝国北疆万钧之重的规则——《边塞律》初稿。
指腹缓缓抚过竹简表面,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一路蔓延,直抵心脉。然而这冰冷之下,涌动的却是足以熔金化铁的磅礴意志。他指尖的移动异常缓慢,仿佛在触摸的不是竹片,而是帝国北疆绵延万里的土地、高耸的烽燧、戍卒们饱经风霜的脸庞,以及那如芒在背、随时可能化作燎原烈火的匈奴马蹄。竹简上那些墨迹未干的字句,每一个笔画都像是用铁水浇铸而成,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也压在这片广袤而凶险的疆土之上。
“大秦的规矩,”嬴政的声音在炭火的噼啪声中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轻易盖过了帐外呼啸的风声,清晰地落入侍立一旁的蒙恬耳中,“要刻在长城每一块夯土、每一块砖石上,更要刻进每一个戍卒的骨头缝里。蒙卿,”他抬起眼,目光如电,直射向书案右侧肃立的帝国上将军,“这《边塞律》,便是朕钉在北疆的定海神针!容不得半分疏漏,更容不得半分软弱!”
蒙恬身姿挺拔如枪,一身玄色精铁鱼鳞甲,肩头披着深青色战袍,甲叶在帐内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幽光。他面容刚毅,下颌线条绷紧,唯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映照着案上跳动的烛火,显露出内心的凝重与专注。他微微躬身,沉声应道:“陛下天威,律令即出,山河共遵。臣必殚精竭虑,使此律如长城坚壁,御敌于国门之外。”
他手中握着一支新制的蒙氏笔——笔杆选用坚韧的湘妃竹,笔头则是精选北地健壮黄鼠狼尾尖最硬挺的毫毛扎束而成,更利于在竹简上写出清晰刚劲的笔画。此刻,他正执笔在一方新简上记录嬴政的训示。皇帝那句“刻进骨头缝里”带着凛冽的杀伐之气,蒙恬心中凛然,笔锋下意识地一顿,一滴饱满的松烟墨汁从笔尖坠落,“嗒”地一声,正正砸在简面一个刚写好的“刑”字右下方。浓黑的墨汁瞬间泅开,边缘如蛛网般迅速扩散,将那原本方正刚硬的“刑”字晕染开一小片,颜色深得发乌,像一块凝结的血痂,又像战士的热血无声地渗入了脚下这片承载着无数生死的边塞冻土。
嬴政的目光在那团突兀的墨渍上停留了一瞬,浓黑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移开,仿佛那不过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他伸出手指,点在竹简上一条律文:“‘烽燧失期,举火迟误,燧长及当值者皆斩,家人没为城旦春’……此条甚善。烽火便是长城的眼睛,眼睛瞎了,长城便是死物。迟误一刻,便是给匈奴铁骑洞开了百里门户!斩立决,以儆效尤!”
他指尖的力度透过竹简传递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蒙恬清晰地感受到那指尖下蕴含的森冷意志,仿佛已经看到了某个时期燧长血溅烽台的场景。他立刻应道:“陛下明断!北地风沙骤起,或有遮蔽烽烟之虞,臣思虑,当增补细则:若遇天变遮蔽,须即刻遣快马飞报相邻烽燧及军堡,不得延误。违者,同罪。”他提笔便在旁边一卷待修竹简上迅速补注,笔尖划过竹片,发出沙沙的轻响,字迹刚劲利落,如刀刻斧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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