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最后一任坊主沈夫人因私绣"天子归图"被满门抄斩,只余一个尚在襁褓的男婴。
"他收的不是纸。"白小芩捏紧胶纸,"是信。"
鬼市的灯火在子时最盛。
白小芩裹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发髻用草绳随便扎着,混在纸马摊的学徒里。
她的目光扫过十三摊,终于在最角落的位置停住——黑袍人蹲在青石板上,面前铺着块褪色的红布,上面堆着半人高的旧纸:有烧过的纸钱,有孩童剪的阿鸢像,甚至还有张染了茶渍的婚书。
"客官要纸?"白小芩故意撞翻旁边的纸扎马,借机凑近。
黑袍人抬头的瞬间,她瞥见他左眼缠着的符纸——符纹是"镇魂"的变体,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渍。
"阿鸢像,三文。"黑袍人声音沙哑,像是久未说话。
他低头翻检纸堆,从怀里摸出枚铜针,针尖刻着极小的"引"字。
白小芩屏住呼吸,见他用针尖轻挑一张烧过的"阿娘牌位",纸灰竟顺着针尖聚成细线,在他掌心游走如活蛇。
"引魂绣......"白小芩喉咙发紧。
唐绣娘曾说过,引魂绣的旁支"寻信针法",需用绣娘指尖血养针三年,唯有血脉亲传者能驭。
她故意"哎呀"一声,怀里的纸鸢掉在黑袍人脚边——那是小满今早新扎的,嘴角翘着三分,鸢眼用灯芯草点的,还带着暖黄的光。
黑袍人弯腰拾起纸鸢的动作顿了顿,指腹轻轻抚过鸢尾的银线。
白小芩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听见极轻的一声:"线断了,可念还在。"
"你找的,是不是一只银线缠尾的鸢?"白小芩心跳如鼓。
黑袍人猛然抬头,符纸下的独眼闪过寒光。
白小芩却在那瞬间看清了——他瞳孔里映着纸鸢的影子,像冬夜的灯芯,明明灭灭。
是他。
子时三刻的义庄格外安静。
白小芩跪在地上,用沈知秋的符笔蘸着银露,在青石板上画出"信流逆溯图"。
焦纸被她压在掌心,沈槐用过的铜针悬在图中央,两缕微光正顺着纹路缓缓靠近。
"同频。"白小芩呼出一口气。
三日前唐绣娘绣的"纸鸢飞渡图"上,她曾见过这样的光——那是"信锚"的痕迹,能勾连所有与"纸鸢"有关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