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远眺,都只会看到一支兵锋正盛、纪律森严的无敌之师,正张牙舞爪,即将给予山南那座孤城雷霆一击!
随都城墙之上,望楼高耸。寒风如刀,刮过值守士卒冻得通红的耳郭,也刮过随侯身上那件厚厚的雪貂裘领。他死死扒着冰冷的女墙,望向北面那片杀机四伏的楚军营盘,脸上肌肉难以抑制地抽搐着,嘴唇哆嗦,那点貂裘的暖意半分也透不进他如坠冰窟的骨髓。
“完了……全完了……天亡随国……”
一个深沉的声音从旁侧传来,盖过了呼啸的风:“君侯请看——”
随侯惊惶扭头。谋士季梁站在望楼最高的风隙处,衣袖被烈风鼓荡得如同欲飞的灰鹤。他并不看楚营,而是仰首望天。冬日惨淡的日光下,他指向天际那一片灰蒙混沌的深处:
“翼星与轸宿!本该分野各踞,此刻却如同两柄滴血的长戈……死死搅在一处!角力!撕咬!其光赤中透血,明灭不定!”季梁收回手指,那指尖仿佛也染上了寒星凛冽的光,“分野斗杀,星野流血……此乃大凶!主……楚之魁首殒落!汉东诸侯……其土如血染!”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霜刃,直刺随侯仓惶的眼底:
“再看楚营!兵戈森然如故,旗号整齐划一,看似铁壁铜墙,然……其锐未发,其势不张,盘桓山前连日不退!这绝非熊通虎狼嗜血之相!此必是——棺椁藏于中军!尸骨畏于路途!以此煌煌阵势震慑我随……妄图诈住我军不敢出击!为我身后绞、郧、罗三国残兵赶至……断其归路争取时日!”
季梁的手猛地拍在冰冷的女墙上:“此为死囚临刑前的豪赌!亦是其绝命倒计时!请君侯——坚壁!清野!速遣信使,西连罗、南结郧遗族!深掘壕堑于城内!高垒滚石于城墙!铁了心与其耗——耗到那楚军棺内腐臭之气再也掩不住!耗到他们被后路赶来的刀兵前后夹击……全数葬送于汉水北岸!此乃随国唯一生机!”
“季先生之言差矣!”
尖利的声音划破寒风。大夫田少师快步上城。他裹着一件过于宽大的锦袍,步履有些虚浮,脸上是强自撑起的镇定,眼底却藏着压不住的焦虑。
“天垂星象,本就渺茫难测!况我辈肉眼凡胎,焉知季先生所见星斗之光、所谓血杀征兆,不是风寒雾气所误?”他扫了一眼季梁,脸上堆起对随侯劝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