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珠如同泉涌般从额头、鬓角、脖颈疯狂渗出!
那件厚实的棉袍后背,肉眼可见地洇开一大片深色汗渍!
“爹!慢点!”陈太初连忙递过一盏冰镇玉冰烧(高度蒸馏酒)。
陈守柮一把抓过,仰头灌下大半盏!
冰火交加!
一股更猛烈的热流自胃中轰然炸开,直冲四肢百骸!
他剧烈咳嗽起来,涕泪横流,浑身筛糠般颤抖!
然而几息之后,那憋闷了整整一冬、如同湿棉絮堵在胸口的寒气,竟被这狂暴的辛辣与酒力硬生生冲开!
一股前所未有的、带着灼痛的通透感席卷全身!
他长长吐出一口带着浓烈酒气的浊气,原本灰败的脸色竟泛起一丝奇异的红润,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与…难以言喻的畅快:“痛快!痛快啊!这…这比老神仙的仙丹…还管用!”
赵明玉怀中的陈佑平被这浓烈的辛辣与酒气熏得哇哇大哭,奶娘慌忙上前想抱走。
赵明玉却摆摆手,只将孩子稍稍抱离锅边,自己仍执着地夹起一片烫得恰到好处的黄喉,在麻酱碟中滚了滚,小心吹凉,才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她秀眉微蹙,显然被辣得不轻,额角细汗涔涔,却依旧吃得专注。
韩氏、柳氏见状,也压下对幼子的担忧,重新投入这场冰与火的饕餮盛宴。
陈太初自斟一盏冰镇米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白玉杯中轻晃。
他并未大快朵颐,只偶尔夹起一片清烫的白菜心,蘸一点蒜泥香油碟,慢条斯理地咀嚼。
目光沉静地扫过围炉而坐的家人——父亲畅快淋漓的汗水,妻子们辣得吸气却不肯停箸的倔强,孩子们涕泪横流又大呼过瘾的闹腾…这混杂着辛辣、滚烫、冰爽与亲情的喧嚣,如同暖流,悄然融化着他心中那层因权力倾轧而凝结的坚冰。
十年征伐,血火硝烟…所求的,不正是眼前这…人间烟火的滚烫滋味?
戌时三刻,暖阁喧嚣渐歇。
残羹冷炙撤下,仆役奉上解腻的普洱浓茶与各色蜜饯果子。
孩子们捧着鼓胀的小肚子,被乳娘丫鬟领着去偏殿守岁玩耍。
暖阁内只余陈太初、陈守柮与三位夫人,围炉闲话。
窗外风雪更急,扑打在琉璃窗上,发出细碎而执拗的声响。
“王爷!”老管家陈福躬身入内,声音压得极低,“前院…王老掌柜(王渔夫)与王铁匠(王铁柱之父)…递了帖子,说是…给老太爷和王爷…拜个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