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喉头微动,轻声道:“望江楼的风铃,和印月井的月影一样,刻在心里的,哪能说忘就忘。”
柳如是被他这话引得笑出声来,抬手轻轻拨了拨鬓边的流苏,流苏上的银铃“叮”地响了一声,与窗外的风铃声应和着:“你倒是还记得。我爹前几日还念叨,说之前你在楼下对出那‘风摇铃语传千里,月落井波映万家’的联子,他就该料到你不是池中之物,迟早要飞出这京城去。”
“柳掌柜过誉了。”
秦朗想起柳怀安之前的模样,那位柳掌柜总是板着脸,尤其见他总跟在柳如是身后,更是没什么好脸色,此刻听她这般说,忍不住问,“柳掌柜今日……怎没见着?”
“他在楼下算账呢。”
柳如是提起茶壶,往他面前的青瓷盏里续着水,茶汤碧绿,是今年的雨前龙井,她语气轻快,像是在说件寻常事,“我说请了位‘贵客’,他原想上来瞧瞧,被我拦住了——咱们说咱们的,别让他来添堵,他那性子,见了你少不得又要念叨几句‘读圣贤书当致君尧舜,偏要去管那些商贾营生’。”
她顿了顿,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划着圈,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个锦盒,锦盒是用云锦织的,上面绣着几枝兰草,看着有些年头了,她把锦盒往秦朗面前一推:“这个给你。”
秦朗打开锦盒,一枚白玉佩静静卧在锦缎中。玉质是上好的羊脂白,在窗下泛着温润的柔光,边缘被摩挲得圆润光滑,显然是常被人握在掌心的物件,上面阴文刻着的“朗”字,笔画间透着股清劲,倒与他的名字浑然天成。
这玉佩,他记得清楚。不是他想当掉的遗物,是柳如是当年亲手送他的。
那时他正埋首于国子监的故纸堆里,备考的日子苦得像嚼黄连,夜里总揣着本《春秋》去印月井边温书。
井台边的老槐树落了满地叶,寒风吹得他指尖发僵,就着月光哈气搓手时,柳如是总提着盏羊角灯笼寻来。灯笼的光晕里,她常从袖中摸出些吃食——热乎乎的桂花糕,或是裹着油纸的糖酥,最后一次,她递过来的是这枚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