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天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父亲仍在重复着挤压握力球的动作。每一次用力,都有新的银色丝线从球上涌出,与之前的网格连接、加固。那些原本应该杂乱无章的颤抖,此刻在光网的映衬下,竟显露出一种奇异的韵律——像是某种精密仪器在调试频率,又像是老钟表的摆锤在对抗逐渐松弛的发条。
“熵增……”叶云天喃喃重复着这个词。他在写《木鱼回响》时查过这个概念,宇宙万物都在不可逆转地走向无序与混乱,就像父亲的身体,像那些被病痛揉碎的日子。
“对,熵增。”释云天轻轻叩击了一下时光木鱼,“笃”的一声轻响,病房里的光线似乎都随之震颤了一瞬。父亲手中的握力球突然爆发出更亮的光芒,那些银色丝线猛地绷紧,在虚空中拉出清晰的轨迹,轨迹上浮现出细碎的光斑,竟是无数个微小的“现在”——父亲皱眉的瞬间,握力球变形的弧度,窗外飞鸟掠过的剪影。
“你看他的指尖。”释云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现实中,你或许只看到颤抖与衰弱,看到他连握紧杯子都变得困难。但在时间的微观维度里,他每一次对抗肌肉僵直的用力,都是在给不断扩散的混乱按下暂停键。”
叶云天的目光凝固在父亲的手上。那只曾经握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工整方程的手,那只在深夜为他掖好被角的手,此刻正与握力球的橡胶表面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银光顺着指缝流淌,在他手腕处凝结成一道细窄的光带,光带里隐约能看到无数个重叠的影像——有父亲年轻时在讲台上意气风发的样子,有他中风后躺在病床上插着氧气管的样子,还有此刻,在阳光里缓慢而坚定地挤压握力球的样子。
这些影像被银色的丝线串联起来,像一串被精心穿起的珠子,固定在时间的洪流里,不被冲刷,不被溶解。
“就像……锚链?”叶云天想起序章里写的,父亲种的盆栽是“对抗时间熵增的锚点”,原来在这个梦里,这一切都有了更具象的形态。
“是量子锚链。”释云天点头,指向窗台,“不止他的手,你再看那里。”
叶云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脏猛地一缩。窗台上放着一盆文竹,是父亲生病后执意要养的。现实中,这盆文竹因为父亲疏于照料,早已叶片枯黄,只剩下几根光秃秃的枝条戳在干裂的陶盆里。但此刻,梦境中的文竹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