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峰在东山的三天,像一枚淬火的钢钉,深深楔入了这片沸腾着焦虑与期待的土地。他摒弃了所有繁文缛节,行程表上只有地点和人:停工的新能源产业园、沉寂的矿机车间、挤满待业工人的转岗培训教室,甚至深入矿工们低矮、潮湿、墙面泛着水渍的棚户区。他坐在掉漆的木凳上,接过递来的粗瓷碗喝水,听老人诉说医药费的愁苦,看孩子作业本上被雨水洇开的字迹。每一处漏雨的屋顶,每一张布满煤灰却写满期盼的脸,都在无声地拷问,也都在无声地积累着他反击的力量。

夜晚的市委会议室灯火通明,烟雾缭绕。王天峰居中而坐,不再是省委常委的威严,更像一位临阵的指挥官。他面前摊开的笔记本密密麻麻,是白天收集的几百条具体诉求:从拖欠的补偿款金额,到某个工人孩子转学的具体学校名称;从某台关键设备因资金不到位无法调试,到培训中心缺少专业教具的型号清单。他一条条过,直接点将:

“财政局张局长,老矿工李树根家三个月的安置费差额,明天上午十点前,必须打到他的社保卡上,你亲自落实,拍凭证给我看。”

“人社局刘处长,你协调省里三家新能源头部企业,下周三之前,带着岗位清单来东山,现场对接,优先录用我们完成培训、拿到证书的工人,像老张师傅那样的,一个不能落下!协议当场签!”

“工信厅陈处,产业园三期配套变电站的审批卡在市电力公司?你今晚就联系他们分管副总,告诉他,省重点转型项目的‘绿灯’,不是挂在墙上的口号。明天中午前,我要看到他们的书面承诺函。”

随行的省厅处长们额头冒汗,电话不断,会议室外走廊里挤满了被临时叫来的市局一把手,气氛紧张高效。王天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我只问结果,不问过程。谁负责的事,卡在哪里,需要省里哪个层面协调,现在就提!别跟我讲困难,我要解决方案!”在这种高压态势下,因省属企业釜底抽薪而停滞的齿轮,被强行注入了动能,开始艰难地重新转动。省国资委紧急调拨的“过桥”资金如同强心针,让产业园核心项目重新亮起了施工灯,工人培训中心再次响起了授课声。

然而,表面的危机缓解,并未能驱散盘踞在暗处的阴影。王天峰深知,李国华的经济“逼宫”绝不会就此收手。果然,就在他离开东山返回省城的路上,新的打击接踵而至。几家与李国华派系关系密切的省内大型商业银行,突然同步收紧了面向东山及王天峰重点扶持的几个转型市县的信贷额度。理由冠冕堂皇:“优化信贷结构,防范区域性金融风险”。这无异于在刚刚止血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让地方本就脆弱的资金链雪上加霜。几个正在洽谈中的关键民营配套项目,因贷款审批被卡,瞬间陷入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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