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非不谙世事,深知这乱世之中,构陷二字如何写。尤其是出自督军府的密令。
但他只是军人,服从是天职。他能有今天,全靠赵承业的提拔。质疑上官的命令,尤其是在这种敏感事情上,是取死之道。
他将文件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通知下去,”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一营集合,准备行动。目标,城东沈宅。封锁所有出入口,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去。”
“是!”副官立正敬礼,转身快步离去。
陆峥年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迅速集结的士兵,黑压压的一片,刺刀闪烁着寒光。他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烟雾模糊了他冷峻的侧脸。
他不知道沈文渊是否真的通敌,他也不需要知道。他只知道,这是命令。
而执行命令,是他活下去并且往上爬的唯一方式。那一丝微不足道的疑虑,很快被铁一般的纪律和生存本能压了下去。
只是,他莫名又想起了昨天巷子里那个避让汽车的清瘦书生。那般气质,应是沈家的人吧?
烟蒂被他狠狠摁灭在窗台上。
另一边,陈九跷着二郎腿,坐在一家茶馆的角落里,耳朵却竖得老高。周围茶客们的高谈阔论,多是些鸡毛蒜皮、邻里八卦,但他总能从中筛出点有意思的东西。
“听说了吗?督军府最近动作很大啊,抓了不少人……”
“嗨,这年头,还不是想抓谁就抓谁?”
“哎,我二舅姥爷家的邻居的表侄在督军府当差,昨儿喝多了透了一句,说好像要动真格的了,查通敌呢!”
“通敌?谁啊?这么大的案子?”
“那可说不准,反正啊,是城东那片的富贵人家……啧啧,树大招风啊……”
城东?富贵人家?陈九眯起了眼,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面刚买的破铜镜,心里飞快地盘算起来。
乱世里,这种风声往往意味着机会。或许是敲诈勒索的机会,或许是倒卖消息的机会。他得像猎狗一样嗅准方向。
他丢下几个铜板,站起身,溜达着出了茶馆,方向却是往城东而去。他得去转转,看看能不能闻到更具体的味道。
说不定,就能发一笔小财。而他走向的城东,沈宅依旧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