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末尾有行自己完全不记得写过的小字：有时候，康复是另一种形式的精神疾病。
陈学文合上笔记本，看向镜中的自己，一个眼神平静的年轻男子，穿着整洁的病号服。
头发因为MECT的导电凝胶微微翘起。
没有任何金属光泽，没有电路纹路，只是个普通的精神病患者。
他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直到那个表情看起来完全自然。
【系统状态：第7429号人格稳定性达93.7%，记忆防火墙运行正常，准备进入社会适应阶段】
药物调整记录：
- 碳酸锂剂量降至450mg/d（血锂浓度0.6mmol/L）
- 喹硫平维持500mg nocte
- 新增舍曲林50mg晨服（改善情感钝化）
- MECT改为两周一次（累计第15次）
行为观察
患者社会功能显着改善，可参与简单的团体活动，观察到独特的"记忆筛选"现象。
当潜在创伤记忆浮现时，患者会主动转移注意力。
脑功能成像显示边缘系统活动趋于稳定，前额叶调控功能恢复良好。
康复中心的阳光房弥漫着薰衣草精油的味道，陈学文坐在藤编椅上。
手指规律地敲击着扶手，节奏与头顶吊扇的转动频率完全一致。
这是出院前的最后一次心理评估，林医生的金丝眼镜在阳光下闪着温和的光。
"能描述一下你现在的情绪状态吗？"医生的钢笔悬在纸上，墨水在尖端聚集成完美的球体。
"平静。"陈学文用治疗手册第17页的标准答案回应，"像结冰的湖面。"
这个比喻让林医生微笑起来，他在评估表上打了个勾："最后一次幻觉是什么时候？"
"三周前。"陈学文的目光越过医生肩膀。
看向窗外的银杏树，"梦见天花板上的霉斑在跳踢踏舞。"
实际上，那些霉斑昨晚还在表演《哈姆雷特》，但他已经学会不把这些告诉医生。
就像他学会了把DBS植入点，偶尔的刺痛解释为，"伤口愈合的正常反应"，
把舌尖偶尔尝到的金属味归因为"药物副作用"。
艺术治疗室里，苏芮正在指导大家制作马赛克拼贴画。
今天的她戴着婚戒，普通的白金指环，没有任何溶解或变色的迹象。
"用这些碎片创造你想象中的未来。"她分发着彩色玻璃片，手指灵活得像钢琴家。
陈学文的拼贴画呈现标准的康复主题：绿色的小路，蓝色的房子，黄色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