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汉佛、白江鹑、石水三人齐齐一震,踉跄着后退半步。烛火恰好在此刻爆出一声脆响,照亮肖紫衿扭曲的侧脸——那上面哪还有半分当年与李相夷并肩笑谈的少年影子?哪还有为了正义公道挥剑的少年的身影了。
石水握紧了袖中的鞭子,指节泛白。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比寻常更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肖门主,您重建四顾门,我们都佩服您的魄力。可既然重建了,就该守住李门主留下的那份心。他不在了,我们更该替他看着,不能让这门里的规矩,变成一句空话。”
“替他看着?”肖紫衿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嘲弄,“我为什么要替他看着?李相夷?他活着的时候,谁的眼里有我肖紫衿?所有人提起四顾门,只会说‘那是李相夷的四顾门’,我呢?我肖紫衿在所有人眼里,算什么?”
肖紫衿猛地站起身,“当啷——”一声脆响炸开,腰间悬挂的玉佩狠狠撞在桌角,裂开一道细纹。他像是被这声响惊了魂,突然定在原地,眼神涣散地望着虚空,仿佛透过重重烛火,看到了很多年前的景象:他与李相夷并肩而立,花瓣落在两人肩头,少年人眼里的光比日头还烈:“紫衿你看,等我们把四顾门建起来,以后江湖上再有人受了欺负,只要喊一声‘四顾门’,咱们就提着剑赶过去,像救自家兄弟一样护着他们。”
那时的风都是甜的,他是怎么答的?肖紫衿眼睛里铺满了亮光,伸手把剑往身前挪了挪,低声说:“好,我跟你一起。”那时他是真的相信,相信他们能一起肩负起江湖的道义。
纪汉佛却在那瞬间如坠冰窟,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他看着肖紫衿脸上那转瞬即逝的迷茫,再想起这些日子江湖上的血雨腥风,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个人心里的窟窿,早就不是用“门主之位”能填满的了。他张了张嘴,想说“当年你也是真心想护着这江湖的”,可话还没出口,就被肖紫衿猛地扫过来的眼神钉在原地。
那眼神里哪还有半分迷茫?只剩下淬了毒的凌厉,招招都往人的心口扎。
“那本剑谱……”纪汉佛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细碎的颤音。他盯着肖紫衿的身影,喉结滚动了许久,才艰难地吐出后半句,“是你放出去的?”
这句轻飘飘的质问,却像一道惊雷劈在正厅中央。白江鹑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咯咯作响;石水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按上了腰间软鞭,眸光锐利如刃。他们都在等一个答案,却又怕听到那个答案——那答案会像淬毒的针,刺穿他们对四顾门最后一点念想。
肖紫衿没有回头。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窗棂上的雕花,仿佛在玩味那些凹凸的纹路。暮色已漫过窗沿,将他的侧脸浸在一片昏暗中,只露出下颌线绷紧的弧度。他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这沉默比任何辩解都更让人心寒。他缓缓抬起手,仿佛要将整个江湖都握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