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吧,‘安宁罗盘’,”老妇人的声音如同寒风刮过墓碑,“它能给你想要的‘安稳’。一次愿望,一次安宁。代价嘛……”她发出一声短促、毫无温度的笑,像枯枝折断,“你自己会明白的。”
谢尔盖像是被那旋涡蛊惑,又像是被那双冰湖般的眼睛摄住了魂魄。他完全忘了思考,忘了恐惧,只是木然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骨壳的瞬间,一股冰冷的战栗电流般窜遍全身。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它。
当他再抬起头时,长椅另一端空空如也。只有风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那老妇人和她那令人窒息的编织,从未存在过。唯有掌心那冰冷滑腻的触感,真实得刺骨。
谢尔盖逃也似的冲回家,公寓里熟悉的卷心菜味和霉味竟让他感到一丝病态的安慰。他把那个诡异的罗盘塞进抽屉最深处,用一叠旧报纸死死盖住。夜里,他辗转反侧,抽屉的方向像有冰冷的磁力,吸引着他的恐惧和一种无法言说的、黑暗的渴望。白天办公室的景象反复闪现——科长那张油光满面的肥脸,同事娜塔莎那毫不掩饰的轻蔑眼神,还有那张永远写满“拒绝”的加薪申请单。屈辱像毒藤缠绕着他。
第二天清晨,鬼使神差地,他又站在了抽屉前。报纸被掀开,那骨质的罗盘躺在黑暗中,盘面上的旋涡似乎旋转得更快了。谢尔盖颤抖着拿起它,冰凉的触感让他一个激灵。他闭上眼,一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脑海:“升职……加薪……让他们都看着!”
那根尖锐的骨针猛地一跳,如同活蛇般在旋涡上急速地划了一个怪异的符号,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盘面下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灵魂被瞬间抽空的叹息。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顺着谢尔盖的手指,蛇一样钻进了他的血管,直抵心脏。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当天下午,奇迹发生了。严厉的科长突然因“健康原因”提前退休。没有任何预兆,谢尔盖被宣布接替位置,薪水翻倍。同事们围上来祝贺,笑容堆在脸上,可谢尔盖却感到一种彻骨的冰冷。他茫然地应和着,目光扫过办公室的窗户。窗外,斯大林诺格勒铅灰色的天空下,伏尔加河那曾经在落日余晖中偶尔还能泛起一点暗红或昏黄的浊流,此刻在他眼中,竟彻底失去了颜色,变成了一条缓缓蠕动、令人作呕的沥青带子。他猛地看向墙上的日历——那鲜艳的红色数字,也变成了死气沉沉的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