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那个夏夜,二人情意初定,任冰背负着她走在回沐恩居的路上,脚步轻快得像是踩在云上。
雪儿伏在他背上,能听见他胸腔里那颗心在剧烈跳动,快得像是要挣脱牢笼的鸟。
任冰突然侧过头,眼睛里盛着整个银河的星光,“明日下朝,带你去吃新贡的荔枝。”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像是得了宝贝急着献宝的少年郎。
雪儿记得自己当时笑了,笑声惊动了枝头栖息的夜莺。她攥紧任冰肩头的衣料,嗅着他身上混合着松木香的独特气息,心想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夜晚了。
翌日清晨,她特意换了新裁的襦裙,发间簪着他送的银步摇,每走一步,坠着的铃兰便发出细碎的声响,如同她雀跃的心跳。
任冰的指尖还停在她唇角,沾染的汁水映着月光,恍若那年朝阳染红的海浪。
“那日我本欲寻你,却被家父囚于深院。十数铁卫环伺左右,刀戟森然,我终是不忍踏着他们的尸身出去......”
山风倏然凝滞,雪儿这才惊觉——那双总是噙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此刻眼尾低垂,在月光下折出细碎的阴影。他眸中映着小小的自己,像是把全部心事都盛在这方寸之间。
她心尖蓦地一颤。
原来那些风流恣意的表象下,竟藏着这般......缚翅之痛。任冰忽然别过脸去,颈侧绷紧的下颌在月光下如同刀刻。
“好吃得很,你尝尝......”雪儿突然左手扣住任冰下颌,迫使他将头转正,右手指尖捏着莹白的荔枝肉,不由分说地塞进任冰唇间,甜汁溢出时,冲淡了他嘴角未尽的苦涩。
任冰猝不及防被堵了唇舌,荔枝的甜意在舌尖轰然绽放。他怔然凝视着雪儿——此刻她眼尾泛着薄红,泪光在月光下碎成星河,却倔强地扬起与当年如出一辙的赌气笑容。
那日在客栈重逢时,她也是这样,明明被万俟怪喂了“锁灵丸”,还要故意将脸颊贴在对方胸前,冲他挑眉。
山下忽有钟声传来,惊起夜鸟掠过他们头顶。雪儿望向灯火最盛处,任冰的嗓音在耳畔低响,“瞧,朱雀大街的灯笼像条火龙。”
说着指尖右移,“那片金光处是皇宫,太和殿的琉璃瓦还反着光。”又往北点,“黑魆魆的是天坛松林,先帝曾带我们在那儿放过孔明灯。”
雪儿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忽然握住他手腕,“那处呢?”——城西有片微弱的灯火,隐约可见飞檐轮廓。
“沐恩居。”任冰声音突然温柔,一把将雪儿搂入怀中,“我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