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突然传来茶盏轻叩的声响,接着是皇帝罕见的朗笑——这丫头竟连通报都省了。
雪儿刚踏入御书房,便见圣上正执朱笔批阅奏折,闻声抬眸,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怎么?”圣上搁下御笔,明黄衣袖拂过案上那封墨迹未干的《乞致仕状》,“朕已准了任卿所请,欧阳姑娘还不放心,硬是要朕再亲口说一遍么?”
雪儿盈盈下拜,却忍不住抬眼偷觑。只见御案一角摆着任冰的总捕头令牌,“民女不敢,只是......”她声音轻软,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只是什么?怕朕反悔?”圣上忽然一笑,指尖轻扣案几,“先前在灵感塔顶的约定,朕记得清楚。你助朕‘清君侧’,朕便允任卿去留自便。”
他忽然起身,鎏金龙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今九王在寒山寺静修,长乐也未受损伤,这已是最好的结局。你的承诺已然兑现,该朕履约了。”
圣上说着缓步走下玉阶,在雪儿身前站定,“说吧,还想要什么赏赐?是江南的宅院,还是......”
雪儿突然深深叩首,“民女想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让任捕头继续留任京师。”
圣上身形一顿,声音里透着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民女请陛下准任捕头留任。”雪儿抬头,眼神澄澈。
“有意思。”圣上突然轻笑,转身拾起案上那封辞呈,“任卿方才递上辞呈时,可是说‘愿携眷归隐’。”他的指尖在“眷”字上重重一点,“朕原以为......你们是商量好的。”
“携眷......归隐?”
雪儿呼吸一滞,耳边蓦地响起方才在御阶之下,任冰那句未竟的话语。他那时眼底含笑,欲言又止的模样,原是要告诉她这个决定——他竟愿为她舍弃半生功名,抛下庙堂荣辱,只求与她携手归去。
而她怎能如此自私?
任冰生来就该是立于朝堂之巅的栋梁,是执剑护佑山河的英杰。若为她隐退江湖,那柄曾斩逆鳞、定风波的长剑,终将在岁月里锈蚀锋芒。
雪儿声音微颤,却字字清晰,“民女恳请陛下成全任捕头报国之志。”
圣上缓缓落座于龙椅之上,指尖轻抚着案头那方和田玉镇纸。玉上"制怒"二字已被摩挲得温润透亮,在烛光映照下泛着柔光。
“朕这一生......”他长叹一声,这才开口,声音却忽然哽住,目光落在殿角那盆将败的海棠上,“最大的过错,便是执意赐婚,害了长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