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澜,”莫承渊忽然轻唤任冰表字,“可还记得万安十一年的初雪?”
任冰身形微滞,目光如电扫过殿角更漏,“王爷何出此问?下官当然记得,那年冬天,下官才四岁,第一次跟着父亲......”
“进宫......”莫承渊接道,“你被三哥刁难,可还记得是谁替你解的围?”
万安二十一年冬,时任刑部侍郎的任汉文首次携子入宫赴宴。四岁的任冰穿着崭新的靛蓝棉袍,捧着父亲要他背熟的《刑律要略》,在御花园梅树下冻得直跺脚。
“哪来的小书呆子?”三皇子带着两个伴读突然围上来,一把抽走他怀里的书册,“让本王看看......哈!刑部狗腿子的儿子也配读书?”
任冰伸手要抢,却被伴读故意绊倒。靛蓝棉袍沾满雪泥,书页散落一地。他咬着嘴唇去捡,三皇子却抬脚踩住他冻得通红的手指。
“住手!”
一声清喝惊得梅枝积雪簌簌落下。只见九岁的莫承渊提着鎏金手炉疾步而来,月白蟒纹锦靴故意碾过三皇子掉落的玉佩。
“三哥好雅兴。”他弯腰拾起《刑律要略》,指尖在“王子犯法”那页轻轻一叩,“要不要弟弟给您讲讲这页典故?”
三皇子脸色骤变。莫承渊已转身扶起任冰,将手炉塞进他怀里,“任侍郎家的公子?我正缺个伴读。”说着解下自己的银狐裘披在发抖的男孩肩上,“暖和些了么?”
任冰怔怔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华服少年,狐裘领口熏着清冽的松木香。
他正要行礼,却被莫承渊按住肩膀,少年王爷指尖一挑,拈去任冰鬓边枯叶,低笑道,“记着,在这九重宫阙里,能挺直腰杆读书的,总比那些跪着拾书卷的......活得长久些。”
远处传来钟声,莫承渊把书还给他时,任冰发现扉页多了行朱砂小楷,“刑之为道,犹梅经雪而香——承渊题”。
“刑之为道,犹梅经雪而香。”任冰目如寒星,一字一顿,“王爷当年朱笔题写的箴言,下官......刻骨铭心。”
“刻骨铭心?”莫承渊突然冷笑一声,眼中寒芒乍现,“你可知道,当年太傅夸你《孙子兵法》倒背如流时,本王却还在抄写第七遍《谋攻篇》?秋猎你三箭连中靶心,本王却因坠马被禁足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