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突然变成了竖立的平面,我跌入了由记忆碎片拼贴成的深渊。1988年暴雨夜的堕胎手术,2019年剽窃挚友小说的那个凌晨,所有被道德滤网筛除的恶,此刻都在镜像世界开枝散叶。我看见另一个自己正在吞食这些黑色花朵,他的瞳孔里旋转着银河系早期的原始星云。
我坠落在由尖叫凝成的琥珀地面上,耳道里灌满了液态的忏悔。那些黑色花朵的根系穿透我的脚踝,正在吮吸我记忆中的羞耻。我抬头一看,整片天空都是翻转的监控屏幕,播放着402室历任租客的罪行。
穿驼色大衣的男人在屏幕里肢解情妇,碎肉在镜中世界重组为发光的水母;戴金丝眼镜的老妇往丈夫胰岛素里掺水银,她的恶毒在这里结晶成紫红色陨石。所有罪行都遵循着诡异的守恒定律——现实中的恶越隐蔽,镜像里的呈现就越绚烂。
“小满最喜欢这些养料。”梳头女人的裙摆拂过我的伤口,被触碰的皮肤立即呈现量子叠加态的溃烂与愈合,“她用你们的愧疚感维持人形,已经十七年了。”
菌丝爬上我的视神经,把我的视网膜改造成了棱镜。在光谱的另一端,我看见1998年的林晚秋正在往镜面涂抹女儿的血。癌细胞在镜像世界呈现翡翠色,它们吞噬光线的姿态像极了梵高笔下的星空。
“妈妈,疼。”五岁的小满悬浮在镜中实验室,半透明身体里流转着银河碎屑。她的每次哭喊都会引发现实世界的地震,2008年那场汶川灾难的震源深度显示着诡异的“0千米”。
梳头女人突然掰开我的颅骨,用梳齿挑出一段记忆——那是我将临终母亲的吗啡剂量调高两倍的夜晚。这段记忆在镜像世界具象成黑色荆棘,被她温柔地编织进小满的裙边。
“人类总把恶念藏在道德褶皱纹里。”她的左眼开始播放我未曾察觉的记忆:快递员在暴雨夜故意摔碎包裹里的抗癌药,女教师偷偷调换贫困生的助学金名额,“但在这里,每个卑劣的闪念都会长成参天巨树。”
地面突然塌陷成莫比乌斯环,我坠入2013年的镜像切片。证券经理的尸体在镜中发芽,长出七个不同版本的自己:跪在佛前的,举起猎枪的,在交易所纵火的。每个分身都在用截然相反的方式赎罪,而他们的痛苦正通过量子纠缠滋养着永生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