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孩子时,张聪掏出手机展示照片:扎着脏辫的少女在未名湖畔比耶,耳垂上的银钉闪着叛逆的光。"她非要学天体物理,说要去NASA找外星人。"他无奈摇头,眼角的笑纹却泄露了骄傲,"上周视频说加入了什么量子社团,我听得云里雾里。"
肖红翻动女儿的素描本,暴雨中的向日葵在纸面怒放。"这孩子总把颜料抹在窗帘上。"她佯装嗔怪,却小心抚平卷起的页角,"但去年她画我做饭的背影,居然记得围裙上每一处油渍。"她的指尖停在那抹橙黄油污上,仿佛还能触摸到当时的灶台温度。
当暮色漫过窗棂,张聪突然起身走向钢琴。他与琴师低语几句,修长手指落在黑白键上。《月光》第三乐章的音符如流水倾泻,他侧脸映在落地窗上,与窗外渐次亮起的霓虹重叠成双重影像。肖红惊觉他演奏时挺直的背脊,像极了文化馆里那尊青铜编钟的轮廓。
走在梧桐夹道的林荫路上,张聪说起正在筹备的民居保护项目:"上周去永顺考察吊脚楼,发现梁柱上的雕花被白蚁蛀得厉害。"他的皮鞋踩碎一片银杏叶,发出细碎的叹息,"就像看着老人家的皱纹被刀刻深了似的。"
肖红弯腰拾起完整的银杏叶,叶脉在她掌心舒展成金色河流:"我父亲临终前还在修补他的紫檀二胡,琴筒裂了就用鱼胶粘。"她的声音忽轻忽重,仿佛踩着月光下的影子行走,"他说器物老了会有灵性,不能随便丢弃。"
路过24小时书店时,两人同时驻足。橱窗里陈列的《追忆似水年华》精装本让他们相视一笑。"我总在失眠夜读普鲁斯特。"肖红的手指在玻璃上描摹书名,"那些漫长的句子像蛛网,轻轻一碰就抖落出往事。"
"我倒爱读汪曾祺的短篇。"张聪指着隔壁茶庄的幌子,"他写昆明雨中的缅桂花,让我想起老家后院的栀子。"他的呢喃散进晚风里,"母亲总把最新鲜的栀子花别在父亲工装口袋上,花瓣沾着露水,能香一整天。"
在肖红家楼下,昏黄的路灯洒下微弱的光芒,将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之中。
张聪轻轻地打开公文包,小心翼翼地从中取出一个牛皮纸袋,然后郑重其事地递到肖红面前,缓声道:“这是土家族新娘的哭嫁歌谱,我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弄到的呢!它是用汉字谐音来记录土家语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