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扒开眼前湿漉漉的蒿草叶子,顺着乌恩其指的方向,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缝隙,往前看去。
前面是个向阳的土坡,坡下有个塌了半边的破窝棚,早就烂得不成样子。窝棚后面,紧贴着土坡根儿,有个不起眼的、用烂木头和石头片子半掩着的洞口。洞口不大,黑黢黢的,像大地咧开的一道伤口。
那就是地窖口!抗联的秘密营地!
洞口周围,乌泱泱围满了人!黄乎乎的鬼子屎黄军装,灰不拉几的伪军狗皮,少说百十号!刺刀明晃晃地对着洞口,枪口指着黑洞洞的窖口。
几个鬼子兵正捂着口鼻,把几个圆滚滚、冒着浓烈黄绿色烟雾的铁罐子,死命地往洞口旁边几个碗口粗的通风孔里塞!那烟雾又浓又重,带着一股子刺鼻的、让人喉咙发紧的恶臭,像腐烂的芥菜混着硫磺,直往人鼻子里钻!正是催泪毒气!
“咳咳咳……呕……”
地窖里面传出来的咳嗽声更猛烈了!像是无数只手在拼命撕扯着破烂的肺叶,带着血沫子的哽咽,痛苦绝望到了极点。还夹杂着孩子压抑不住的哭喊和女人撕心裂肺的干呕。
洞口外面,一个鬼子军官,戴着白手套,挎着王八盒子,正得意洋洋地挥舞着指挥刀,嘴里叽里呱啦地嚎叫着。旁边的伪军翻译官扯着公鸭嗓,狐假虎威地跟着喊:“里面的听着!再不出来,熏也熏死你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操他妈的狗汉奸!”陈石头眼珠子都红了,牙齿咬得咯咯响,手指头死死抠着怀里的冲锋枪扳机护圈,青筋暴起。
段鹏没说话,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飞快地扫过整个战场。
地形不利!太不利了!
鬼子伪军呈半圆形,把地窖口围得死死的,居高临下。后面还有两挺歪把子机枪,一左一右架在土坡上,枪口像毒蛇一样锁死了窖口前面的开阔地。谁要是从窖口往外冲,立马就得被打成筛子!
强攻?就他们这十几号人,不够鬼子塞牙缝的!
硬冲是找死!得想招!快!
段鹏的目光猛地钉在土坡侧面。那里是一片更茂密的榛柴棵子,一人多高,长得密不透风,紧挨着地窖后墙根儿。从鬼子伪军的位置看过去,是个死角!
“石头!乌恩其!”段鹏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看见那片榛柴棵子没?带人摸过去!别管外面这些王八羔子!给我贴着地窖后墙根儿!快!”
“是!”两人一点头,毫不犹豫。
“其他人!”段鹏眼中凶光一闪,“手榴弹!烟雾弹!都给我准备好!听我口令!给我狠狠地砸!砸那些放毒气的狗日的!还有那两挺歪把子!把动静给我闹到最大!越大越好!把狗日的眼睛给我糊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