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架银灰色的苍蝇,带着刺耳的嗡嗡声,终于消失在东南方灰蒙蒙的天际线后面。库伦城死一样的静。校场上几十万张脸,刚才还涨红着沸腾,现在只剩下一片惨白。欢呼的余温被抽干了,空气里飘着灰烬的味道。
楚天鸣站在高台上,刀还指着天。刀刃在正午的太阳底下反着冷光,晃人眼。他脸上没表情,硬得像戈壁滩上的石头。只有握着刀柄那只手,指关节绷得发白,青筋一跳一跳的。
“散!”他嘴里蹦出一个字,声音不高,砸在地上却像块冰。
人群像退潮的水,慢慢散开。没人说话。刚才还抛上天的哈达、帽子,掉在尘土里,被沉默的脚踩过去。娃娃的哭闹被大人死死捂住嘴。那面被劈碎的膏药旗破布,被风吹着,在台子底下打着旋儿。
耻辱。像盆滚烫的沥青,兜头浇在刚沸腾的热血上。粘稠,滚烫,甩都甩不掉。
关东军司令部,长春。
气氛比库伦还冷。冷得能冻裂骨头。
巨大的作战地图占满整面墙。代表蒙古的地方,前几天还插着象征日军的膏药小旗,现在,一片刺眼的空白!像被人生生剜掉了一块肉!
“啪嚓!”
一个上好的白瓷茶杯,被狠狠摔在光洁的水磨石地面上,炸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混着茶叶沫子,溅得到处都是。碎片像子弹一样崩飞。
“八嘎!!!”一声野兽般的咆哮,震得吊灯都在晃。关东军司令官梅津美治郎,那张保养得宜、总是带着矜持傲慢的脸,此刻扭曲得像个恶鬼。眼珠子血红,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像要爆开。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崭新的将官服前襟被他自己抓得皱成一团。
一个参谋官,手里捏着刚译出来的库伦急电,脸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腿肚子直转筋。他硬着头皮,用尽全身力气才让声音不抖得太厉害:“司……司令官阁下!库伦……库伦急电!救国军……救国军已于今日正午,在库伦城中心……举行……举行蒙古全境光复庆典……”
“光复?!”梅津美治郎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扭头,死死盯住那参谋,声音尖利得能刺破耳膜,“谁给他们的胆子?!谁给他们的资格?!那是大日本帝国的土地!帝国的土地!!!”
他像头发疯的狮子,几步冲到那参谋面前。参谋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电报纸差点掉地上。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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