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查尔斯河畔的杨柳抽出嫩绿的新芽,在微风里轻轻摇曳。
麻省理工学院的校园中弥漫着毕业季特有的躁动.......
草坪上随处可见合影留念的年轻人,图书馆的灯光彻夜不熄,空气里混合着丁香花的芬芳与离别的愁绪。
苏宁站在BeaconStreet公寓的窗前,望着楼下熙攘的人流。
再过三天,他就要戴上那顶黑色学士帽,为四年苦读画上句号。
“Oppa,你看这样摆可以吗?”金允智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她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束百合插进玻璃花瓶,手指轻轻调整着花枝的角度。
“我妈妈上次的态度让我很担心......这次见面,会不会让伯母为难?”
苏宁转身走向书架,整理着上面堆积如山的论文手稿。
“我妈妈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他抽出一本《广义相对论基础》,轻轻拂去封面的灰尘,“至于你母亲的态度……………”
“那是她基于自身经历形成的观点,不该成为你的负担。”
允智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可是妈妈说得对,异族通婚在美国本来就不容易,更何况是现在这种时局......”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目光落在摊开在书桌上的《纽约时报》
......
头版刊登着越南战场的最新照片,模糊的黑白影像里,硝烟弥漫的丛林中,年轻士兵的脸上沾满泥泞。
苏宁合上报纸,“正因为时局艰难,我们才更需要彼此。”
门铃在这时响起。
允智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裙摆,小跑着去开门。
门外,甘太太穿着一身崭新的碎花连衣裙,头发精心梳理过,虽然脸上带着长途旅行后的疲惫,眼睛却亮晶晶的。
阿甘站在她身后,穿着一套非常合身的西装,领带系得板板正正,只是咧着嘴傻笑很破坏形象。
“妈妈!阿甘!”苏宁迎上前,接过甘太太手中的行李。
“哦,我的孩子………………”甘太太的声音有些哽咽,她仔细端详着苏宁,伸手抚摸他的脸颊,“你瘦了,但在照片上精神多了。”
阿甘兴奋地环顾公寓,眼睛瞪得大大的,“哥哥,这里真漂亮!比我们在绿茵镇的房子好多了!看,从窗户能看见整条河!”
允智礼貌地鞠躬:“伯母您好,我是金允智。”
甘太太温和地拉住她的手,仔细端详着这个让儿子在信中反复提及的姑娘,“好孩子,苏宁在信里常提起你。谢谢你照顾他。”
“是Oppa照顾我更多。”允智脸颊微红,引导大家在客厅落座,“我泡了茶,准备了点心,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甘太太看着客厅墙上挂着的苏宁的毕业照和允智的画作,眼中满是骄傲,“我真不敢相信,我的儿子就要从麻省理工学院毕业了。你爸爸要是能看到......”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继续读研究生吗?”
苏宁给母亲倒了一杯大吉岭红茶,茶香在空气中弥漫。
“是的,妈妈。我已经收到了物理系博士项目的全额奖学金,惠勒教授亲自担任我的导师,希望我继续研究广义相对论中的奇点问题。”他的声音带着克制的兴奋,“如果一切顺利,我计划用三到四年完成博士学位,然后去普
林斯顿高等研究院做博士后研究。那里有世界上最顶尖的宇宙学研究中心......”
“哥哥是最聪明的!”阿甘插嘴道,嘴里塞满了曲奇饼干,“他教我数学题,连我的老师都解不出来!”
甘太太笑着拍拍阿甘的手,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苏宁,“我就知道你能做到,从小你就和别人不一样。记得你七岁时就能修好邻居家的收音机,十岁就开始自己组装望远镜……………”
“虽然我当时不懂,但我知道我的儿子注定要做大事。”
“不只是Oppa的成就,”允智轻声补充,眼中闪着光,“他的论文已经被《物理评论》接受了,系里的教授们都说这是十年来最出色的本科生论文。”
就在这时,门铃再次响起......
急促、尖锐,像一把刀划破了温馨的氛围。
公寓里的空气突然凝固了。
苏宁与允智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预感到这不速之客意味着什么。
门外站着两位身着笔挺军装的军官,神情严肃如大理石雕像。
年长的那位出示了证件:“苏宁甘先生?我们是美国陆军征兵局的。根据总统最新签署的行政命令,您已被列入本次征召名单。”
甘太太手中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白瓷碎片四处飞溅,褐色的茶渍在浅色地毯上迅速蔓延。
“这不可能!”允智猛地站起来,声音发颤,“他刚刚被博士项目录取!他是麻省理工最优秀的学生!国家培养这样一个人才不容易,为什么要送他去前线?”
军官面无表情地递过一份文件:“抱歉,女士。正是因为他如此优秀,国家才更需要他。我们需要最聪明的大脑来应对当前的局势。”
年长的军官补充道,“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甘先生,您的弟弟福雷斯甘也在征召名单上。他所在的大学已经收到了通知。”
阿甘困惑地眨着眼睛:“征召?是要我们去打仗吗?像爸爸那样?”
甘太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紧紧抓住苏宁的手臂,“不......不能这样.......我已经失去了丈夫,不能再失去儿子们......求求你们,我的阿甘他......他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苏宁扶住几乎要晕倒的母亲对军官说道,“军官先生,据我所知,在校学生可以延期服役。我计划秋季入学博士项目……………”
“很遗憾,”军官打断他,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研究生院的录取不能作为延期理由。而且......”
他的目光在苏宁和黄皮肤的允智身上扫过,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轻蔑表情,“以您的种族背景,申请良心拒服兵役恐怕很难通过审查。我们见过太多试图逃避责任的案例了。”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赤裸裸地揭示了隐藏在征兵政策下的种族偏见。
作为一个亚裔,他既不可能像某些富裕白人子弟那样通过关系获得“关键行业”豁免,也无法像一些非洲裔同胞那样以种族歧视为由抗议兵役。
允智激动地上前,眼中噙满愤怒的泪水,“你们这是歧视!苏宁的成绩比任何人都优秀,他应该留在实验室,而不是去丛林里送死!”
军官冷冷地说:“在战争面前,人人平等,女士。”
一直沉默的苏宁终于开口,“我明白了。请问我们有多少时间准备?”
“体检合格后,你们有四周的时间处理个人事务。报到地点和时间会另行通知。”军官递过正式的征召令,敬了个礼,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公寓里死一般寂静。
甘太太瘫坐在椅子上,无声地流泪。
阿甘不知所措地看着母亲,又看看哥哥,“哥哥,我们真的要去越南吗?那里远不远?会不会像电视里放的那样,到处都是炸弹?”
允智紧紧抓住苏宁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Oppa,你不能去!我们可以去加拿大,或者墨西哥!我叔叔就在温哥华,他能帮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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