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一声寒彻骨髓的冷声自她身后响起:“你可是青云宗弟子?”
声音不高,却冷似冰锥刺骨,瞬间将清雪从悲恸中惊醒。她浑身一颤,猛地跳起,转身同时眼前飞剑已然定于空中,寒光乍现!
“谁?”清雪厉声喝道,眼中杀意凛然。
待看清来人,清雪呼吸一滞。
面前站着一名黑袍白发的男子,面容冷峻,眼神深邃,周身气息内敛至极,竟让她这位金丹修士毫无察觉其靠近!她心中骇然,知道眼前之人修为远在自己之上,至少是元婴大能。
清雪咬了咬牙,强压心中愤怒,挺直脊背,呵斥道:“阁下好歹也是前辈高人,怎的无端闯入晚辈的居所?此举,未免有失身份!”
白发黑袍人正是刘宏,其目光如刀扫过她面前的飞剑,又落在了衣冠冢上,声音依旧冰寒:“我乃青云宗轩辕峰刘宏。当日在战场上,我察觉到了你身上有着我青云宗功法的气息,便派人去救了你。你且告知我,你师承何人?”
“青云宗……轩辕峰……刘宏……”清雪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瞳孔骤然收缩,下一刻,她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长……长老……我乃青柳城吴翔长老座下弟子……我……我……我……”她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泪水决堤,浸湿了衣襟,也模糊了视线。哭声凄厉,杜鹃啼血,响彻小院。
刘宏静静站着,没有上前搀扶,也没有出言安慰。他只是看着,听着,任由悲恸的哭声在院中回荡,任由泪水在石板上蜿蜒成河。
刘宏就这么冷冷地看着清雪嚎啕大哭,脸上没有一丝温度,眼前这个泪如雨下的女子好像与他毫无干系一样。刘宏站在院中,衣袍无风自动,周身气息沉凝,不怒自威。清雪的哭声撕心裂肺,带着百余年积压的委屈、悲愤、不甘与绝望,在这空旷的小院中回荡,撞在冰冷的石壁上,又反弹回来,像是无数个被遗忘的灵魂在低语哀鸣。
可刘宏不动不劝,他只是看着,他在等,等她哭够,等她情绪沉淀,等她从崩溃的边缘爬回理智的岸上。刘宏知道此刻的安慰是虚伪的,此刻的同情是廉价的。唯有等她自己收拾好破碎的情绪,才能听进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清雪的哭声由高亢转为呜咽,再由呜咽化作断断续续的抽噎。她双手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肩膀微微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刀锋刮过肺腑的痛楚。终于她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对上了刘宏那双深不见底、冷若寒潭的眼睛。在这一瞬间,她被冻住了,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刘宏这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冰珠坠地,清脆冷冽:“告诉我,为何你会出现在此处?”
清雪嘴唇翕动,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她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茫然。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在百余年前青柳城遭逢大变,我与师兄奉命撤退,返回宗门后被派往了逸尘宗南方的驻点,可没想到该死的逸尘宗竟不战而降,开城献土,引魔族长驱直入。”
清雪的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恨意:“我们措手不及,后路被断,只得一路南逃,被魔族大军逼至青州以南。那个时候我们尚存一丝希望,以为绕道东境,或可寻得一线生机,重返宗门。可当我们历尽艰险,穿越万里,终于重新踏入青州时才发现,所有通往宗门的道路,早已被魔族设下天罗地网,寸步难行。”
清雪的声音越来越低,每一个字都在撕扯着尚未愈合的旧伤:“后来……后来我们听到了消息……青云宗……覆灭了。山门被毁,九峰全都沦为鬼域……”
清雪闭上眼,两行清泪无声滑落:“从那时起我与师兄跪在荒野之中,对着宗门的方向不知该去何处,百余年来我们未曾一日安眠,未曾一日忘却血仇。我们在山野间潜伏,在魔族的缝隙中穿行,偷袭落单的魔族,破坏魔族的据点,救下被掳掠的族人……我们像野狗一样活着,只为有朝一日,能亲手斩破魔族的蹂躏,能重建宗门的威名,能让青云之名,重新响彻九州!”
她猛地睁开眼,目光灼灼,直视刘宏:“我们流落至此,不是因为贪生怕死,不是因为背弃宗门,而是因为……我们无处可去!我们被整个世界遗弃了!可即便如此,我们从未放弃过复仇,从未放弃过重建宗门的信念!”
刘宏静静地听着,脸上的寒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他眼中的冷意稍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察觉的动容。他沉默良久,才缓缓道:“如此说来你并非是弃宗门于不顾,畏战怯懦,逃至此地的?”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清雪的心脏。直到此刻,她才真正听明白了刘宏先前冰冷质问背后的含义——他怀疑她,怀疑她是个逃兵,是个背叛者,是个苟且偷生的人奸!
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清雪只觉得浑身发烫,连指尖都在颤抖。她猛地挺直脊背,双目赤红,毫不畏惧地迎上刘宏的目光,声音尖锐,字字泣血:“我与师兄从未背弃过宗门!我们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在想着为宗门复仇!我们流的血,吃的苦,受的罪,岂是你一句轻飘飘的‘畏战怯懦’就能抹杀的?!”
清雪向前一步,气势竟隐隐与刘宏分庭抗礼:“弟子不才,修为低微,在长老眼中或许和蝼蚁一样不堪一击!但弟子敢问长老!你,又为何会在此处?莫非堂堂元婴大能,竟是畏战怯懦之辈,抛下同门,独自逃命至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