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同属一个“宗门”,却风格迥异?他们究竟从何而来?背后是何势力?目的为何?是救世主,还是更可怕的收割者?
这些问题盘旋在每一个元婴修士的心头,却无人敢问,无人敢深究。因为在场的无一不是活了数百年的老狐狸,历经宗门倾轧、各种大战、天灾人祸,早已将“明哲保身”、“见机行事”刻入骨髓。他们深知,在这等生死存亡、种族存续之际,能得如此强援已是天幸,若再刨根问底,惹恼了对方,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三号并没有撒谎。光头大汉们,确实“有要事在身”。他们此刻,正做着一件关乎人族存续、甚至关乎天道因果、气运流转的惊天大事,那就是将自身的气机,与整个人族的气机,连接到一起。
这不是简单的“认主”或“效忠”,而是一种深层次的、近乎“命运绑定”的仪式。刘宏作为人族代表征战四方,若他麾下的战力被天道判定为“异类”,那么他所造杀孽、所引因果、所沾血腥极有可能反噬其身,甚至牵连整个人族气运,引来天道孽业反噬,导致他再品尝一遍曾经尝过的痛苦。若这些“兵器”能与人族气机相融,成为“人族战力”的一部分,成为人族命运共同体的一分子,那么无论他们杀多少魔族,造多少杀业,天道只会将其视为“种族战争”的自然损耗,是“天道规则”下种族存亡的必然代价,不会降下额外的因果孽业,不会污染刘宏的个人气运,更不会动摇刘宏修行的根基。
这是雅兰为刘宏精心设计的“保险”,是“规则”层面的护盾。不这么做,或许也不会立刻出事。天道运转自有其模糊地带,有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宽容。但既然有更稳妥、更彻底、能够一劳永逸的办法,为何要去赌那一线之差?在生死存亡的棋局上任何一丝侥幸,任何一点疏漏,都可能成为满盘皆输的导火索,成为万劫不复的深渊。
三号的理由无懈可击,态度不卑不亢,既给了台阶,又划了界限。唐万方等人纵有千般疑惑,万般不安,也只能压在心底,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于是无人再提“请光头修士入席”之事,虽觉失礼,毕竟人家大老远跑来帮自己抵抗外侮,结果敌人打跑了,却不让来帮自己的人进来吃口饭、喝口酒,这实在是失礼的很,不过对方话事人都这么说了,他们也没必要非揪着扯皮了。
唐万方与薛克己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方的想法。二人一左一右,几乎是半请半拽地将刘宏按在了主位之上,此处铺着上好的灵绸锦缎,放着早已温好的酒壶,这个位置毫无争议地归了三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气氛,竟出乎意料地融洽,甚至称得上“宾主尽欢”。三号谈吐风趣,学识渊博,对大陆各州风物、宗门秘辛、魔族习性、上古秘闻如数家珍。他既能与唐万方探讨残破阵法图谱的修复可能与替代方案,也能与薛克己分析魔族后勤补给线的薄弱环节与最佳截击时机,甚至能与其他元婴修士聊起修炼瓶颈的突破心得、丹药炼制的替代材料、法宝修复的应急技巧。他言语间不露锋芒,却字字珠玑,切中要害;不显倨傲,却自有威仪,令人信服。三号敬酒时姿态谦和,被敬时举杯即饮,豪爽又不失礼数;他谈笑时妙语连珠,论事时条理清晰,悲悯时真情流露,豪情时气冲霄汉。而那些随侍在侧、偶尔被邀入席的光头大汉们,虽言语极少,几乎从不主动开口,但每当有人问及战技心得、魔族弱点、战场经验、灵力运用时,他们的回答却精准、简洁、切中要害,毫无废话。他们不参与闲谈,不主动饮酒,也不怎么吃东西,但每当有人敬酒,他们都会举杯共饮,毫无迟滞,以示尊重。这份“配合”,既显尊重,又守分寸,既不逾矩,也不疏离。
然而在这份“宾主尽欢”的表象之下,暗流仍在无声涌动,疑云仍在悄然凝聚。所有元婴修士,心中都存着三分敬畏,七分忌惮。敬畏的是三号与光头大汉们的实力,这么一大群大圆满的修士,意味着他们已站在元婴巅峰,半步化神,只差临门一脚。在场修士虽皆为元婴,但真正踏入大圆满者,不过寥寥两人。面对一群大圆满的巨擘,谁能不心生敬畏?谁能不暗自掂量?忌惮是因为他们的“来历不明”,是因为他们的“非人”本质,是因为他们过于慷慨、过于无私、过于完美的“援助”。不知他们是何宗门,全都无名无号,在此危急存亡的关头横空出世、力挽狂澜,这等存在,如何能不让面对他们的人心思转三转?
酒至酣处,气氛渐热,唐万方借着三分醉意,终于问出了那个所有人都想问,却无人敢先问的的问题:“刘道友,接下来……有何打算?”
满座皆静,连呼吸声都被冻结,所有目光全部都聚焦于主位之上。
三号放下手中酒杯,唇角微扬,眼中似有星河流转,似有山河万里。他声音不高,却如金石坠地,字字铿锵,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烙印在每个人心头:“我有心助我人族,克复九州,杀尽魔族。”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唐万方,扫过薛克己,扫过在场每一位元婴修士,语气愈发坚定,“此乃我之志,亦是我之责。不知唐道友、薛道友可有良策?”
薛克己闻言,长叹一声,摇头苦笑,眼中尽是疲惫与无奈:“刘道友高义,气吞山河,我等自愧不如。实不相瞒,我薛某人,能守住这巨野一城,已是耗尽心力,仰仗诸位同道与贵属相助,方得侥幸。至于克复山河,荡平魔族……唉,实在是力有未逮,无能为力啊!”
唐万方沉吟片刻,目光灼灼,似在权衡,似在试探:“刘道友壮志凌云,令我等心折。只是魔族肆虐百余年,荼毒天下,我人族十室九空,百不存一。如今巨野城中聚集之人,恐已是天下残存的最后火种,是我人族复兴的唯一希望。敢问贵宗尚存多少同道?可有后备之力?可有资源支撑这等宏图伟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