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想好了,要将锅甩到关中饥荒案这笔糊涂账上。
死了那么多人,谁分得清谁是谁?
真要露底时,大不了就说,张载说话有口音,她也只是跟人家偶遇闲聊,其实也不确定究竟是弓长张还是立早章,是一年半载的载还是栽花的栽呗。
再不行,她就说自己那时遇到的或许是仙人。反正这年头,民间动不动就会传出几个山中遇仙的有趣故事。
面对众人的追问,她脸上适时地露出恰到好处的遗憾与悲悯。
她微微垂眸,声音沉痛:“关中饥荒惨烈,待我后来再派人去横渠镇寻访时,才得知……张先生及其家小,已不幸殁于那场饥荒了。其着作……想必也未能留存于世。或许,这正是天妒英才吧。”
“殁了?!”
“死于饥荒?!”
“这……苍天无眼!何其痛惜!”
惊呼声、叹息声瞬间充斥大殿。
所有人都沉浸在对一位“天妒英才”、“怀才不遇”、“不幸湮没于苦难”的绝世大贤的无限惋惜与追思中!
皇帝李诵闻言,亦是猛地一怔,喃喃道:“竟……竟如此……朕之过……朕之过啊……”
杜佑看着刘绰却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清楚这个小姑娘了。
郑相告了病假,贾耽不想掺和革新派的事,也躲了清闲。
他因为兼任度支盐铁使,不得不被革新派裹挟着,在中书门下主持工作。
横渠四句,他比众臣都先一步听到。作者是张载的信息自然也最早得到。
他早就已经派人去横渠镇探查过了。
原本只是想为此等大贤刻碑立传,却不曾想前去查探的人回报说,他们已经将镇上所有姓张的或是姓章的都查了个底掉,同音不同字的自然也没有放过。
但刘绰所描述的那位大贤,根本就不存在。
他不明白,这小女娘为什么不肯承认这振聋发聩的四句就是她自己所思所为。
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胡诌一位横渠先生出来顶包。
不管刘绰出于什么目的不肯承认,他都愿意成全她。
小小年纪就懂得收敛锋芒,真是后生可畏!
他出列朗声道:“陛下!虽张先生不幸蒙难,然其精神不灭!此四句真言,经由明慧郡主之口,得以昭示天下,此乃不幸中之万幸,亦是郡主之大功!若非郡主心怀天下,铭记贤言,并于今日宣之于朝堂,此等足以照耀千秋的箴言,只怕真要随张先生一同埋没于黄土了!郡主之功,不在创立,而在存续、弘扬!其功至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