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8章 尼康佬
碰到它们的瞬间,可能摸到的不是墙灰,而是某个下岗工人二十年前抹上去的鼻涕眼泪。
这堵墙就是个大型忏悔室,只不过来这儿的每个人都只顾着往里塞秘密,从没想过要把它们挖出来晒晒太阳。
那滩机油像是被谁打翻的宇宙,黏稠的黑色深渊里漂浮着无数金属碎屑,每一粒都在垂死挣扎般地反着光。
阳光斜切过来的时候,整滩油污突然活了过来,金属碎屑像被困住的星星,拼命地眨着眼睛求救。
有的碎屑已经半沉在油里,像被黑洞吞噬到一半的恒星;有的还在表面徒劳地打转,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蹲下来细看时,那些闪烁的金属微粒突然变得陌生又熟悉——它们可能是某个车床最后崩落的牙齿,或是某个轴承临终前吐出的骨灰。
每一粒都在讲述着不同的故事:这颗可能是被车刀硬啃下来的不锈钢渣,那颗八成是某个螺栓在断裂时迸出的绝望呐喊。
最讽刺的是,它们现在都平等地漂在这片黑色银河里,早分不清谁来自进口机床谁来自山寨作坊。
手指悬在油面上方时,能感觉到金属碎屑在油膜下的颤动。
它们多像那些被时代碾碎又随手抛弃的梦想啊——明明已经支离破碎了,却还在用最后一点反光证明自己存在过。
触碰的瞬间,可能摸到的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某个工人被机器吃掉的手指指纹,或是某个下岗职工留在扳手上的最后一点体温。
这滩机油就是个微缩版的银河系,只不过这里的星星都是被用废的、被遗忘的、被替换掉的零件,它们发出的光,是工业文明最后的余晖。
那影子活像条被拽出十米长的饕餮舌头,在昏黄的光线下扭曲蠕动着,从画面这头一直舔到那头。
它爬过生锈的钢架时,铁锈就簌簌地往下掉,像是被舔掉了皮;蹭过废弃的机床时,那些早已冷却的金属表面居然诡异地泛起了水光,活像被口水浸湿了似的。
这玩意儿绝对成精了。
你看它舔到破碎的玻璃窗时,会故意在锋利的边缘多停留几秒,享受被割裂又立即愈合的快感;碰到墙上的涂鸦时,又像品鉴美食般细细咂摸,把二十年前的喷漆颜料都嘬进了影子的纹理里。
最瘆人的是它经过一滩积水时的德性——先是试探性地蘸一下,接着整条影子突然兴奋地颤抖起来,在水面上搅出一圈圈带着油光的涟漪,活像条发现了腐肉的鬣狗。